习惯性地早起,准备外出跑步,也还是习惯性地掀开窗帘向外张望:呀,下雨啦!借着路灯晕黄的光线,雨正静静地拍打着地面。不,已经不能完全被称作地面了,因为,地上,已经积了许多汪汪的小水窝,也正是这些积水的地方,让我看出雨脚之密。我的视线从地面移开来,朝最近的灯光看去,一条条雨线从空中垂直与地面连接。如果不是熟悉了太多这样的雨,还真以为它是连接天与地的呢!
不能外出,对我倒也是个安慰,我可以静心地坐在这里想属于我一个人的心事。说是心事,又有什么心事可言呢?噢,对了,从愚人节的那天开始,就算进入四月份了。从这个月份开始,春天的美好的景色就全都展现在面前了。这的确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时节,杏花刚落,桃花又吐出了它艳红的花蕾。也就是在前天,当我在社区公园的小径闲逛的时候,猛然看到身边一排似还干枯的树枝上,挑着一大朵一大朵高音喇叭样的花,黄的、紫的居多,花瓣的一侧,还有蝴蝶状的东西紧贴在上面,毛茸茸的翅,伸张着,像要飞翔的样子,而短短的身子则已明显看得出来,是一片椭圆形的茶绿色的叶子,连接花蒂的筋骨正好把蝶翅分作对称的两片。我随手摘下一朵,嗅嗅,有种扑鼻的香气。再细看,枝桠间也冒出嫩芽了。我正疑惑这是什么花,女儿却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狂呼乱叫起来:爸爸,玉兰花多漂亮啊!
玉兰花?我的内心掠过一阵欣喜。呵,不用问,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免得在小辈面前丢了自家的丑。玉兰花,名字并不陌生,只是从来也想象不出它到底是什么模样,因为以前从没见过,也就相当然地以为它可能不适宜在北方生长吧!当然,也没有太往心里去,毕竟,世间万事万物,知道的总是少数,倒是从国外引来的郁金香什么的在内心里的印象更深一些,从没有想过这样的杂花也会如此吸引人的眼球。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多么壮美的雪景啊!即使是胸襟博大的边塞诗人,也难免酸溜溜的,让壮美里透着秀气。而眼前这些虽说不上千树万树,在这万物刚刚透绿的时节,便别具一番风韵了。世间真有这样奇妙的事,难怪诗人说“草木有本心”呢。以前,我一直以为玉兰该是养在花盆里的,长着宽大的叶子,在某个特定的季节,会从中间冒出一大朵来,或红或黄,香气在室内弥漫。如果大棚养殖的话,还可以伴我们度过春节呢!然而眼前的并不是,虽不十分高大,却也还是只适宜与天地为邻的。虽说出乎我的意料,却还是有一份欣喜,毕竟,它们像刻意炫耀自己,一朵朵挺立枝头,在这万木尚未葱茏的时候,格外耀眼。
在假山一角找块平整的石头坐下来,细心地端详它,数着它的花瓣,一、二、三……一共八瓣,似白,又透着一点点的黄,靠近花瓣的底部,从深层透出一些紫色来。一瓣瓣地拆下来,中间似一球体,却又有一竹笋样的锥体从上部钻出小脑袋来。再细看,那球体竟是聚在一起的花蕾,只是还没有伸展开来。我想象着,等它完全开放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哦,对了,这近百株玉兰花树还是去年刚刚在社区安家的呢,当时也并没有太在意,谁知新的枝条还没生出多少呢,就先送芬芳给我了。这是大自然的神奇,还是造物主的有意安排?不管怎么,我都在尽情观赏它,享受它的体香。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它就不再那么引人瞩目了,毕竟,那时的周围,就是一个百花园了。可能它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了吧,所以将花开的时间尽可能地推到前面来,让人在这还冷瑟瑟的时间感受到即将来临的浓浓春意。小园里,我与我的杏花为伍,走进社区的公园,又有玉兰花相伴。这时,虽还算不上花的海洋,但那心境,却已融进了海洋之中,尽情享受自然界赋予我的这一切。我放下玉兰花,看着草坪上嘻戏的孩子们,心里油然而生感动之情。我说不上该感谢谁,反正,为我现在的生活而陶醉,而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当自己的思绪与自然融合为一体的时候,我的心才是宁静的。这里的环境不容许自己再想人间的冷漠。而且,穿过玉兰花,还有一片竹林作为它的背景。竹林并不大,但那浓密的绿,却将玉兰花衬托得更加耀眼夺目,黄的更黄,紫的更紫。而这时,那一大片竹绿,仿佛已不再是绿,整个景色仿佛是一幅粘贴画,那黄的紫的玉兰花就是粘贴上的,粘得完美贴切,不露一丝斧凿的痕迹。而这,除了造化的神奇,还有人工精心的雕琢。不光自然,人类不是也照样可以创造奇迹吗?
即使写下上面这些,我也不敢断定,这些文字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玉兰花。也或者,只是相同的音就是了,而且,这声音还是出自孩子之口,传达的未必准确。但我还是愿意我所看到的也正是你看到的玉兰花,这样,当你看着这些文字的时候才会找到相同的感觉。那时的我,真得好想喊出来,表达我内心热烈的情绪,但还是压抑住了,可内心的喜悦久久也无法平静。感谢生活,感谢生命。感谢上帝在给予我生命之前,就先创造了大自然;感谢遇到了一个好时代,让自己苦尽甘来,与自然为邻,与书香相伴。我知道,它们已是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甚至可以说,它们构成了我生命的全部。如果没有这些,人生也便失去了意义,或者,虽还能苟且地活着,也会黯然失色。而这里说到的八瓣玉兰花,还只是一幅镶嵌画,在我的内心里,还有更纯美的自然界的构图,那才是我真正的生命的海洋。
敲下上面的文字,手指都有些硬硬的了,身体也有些疲累。我站起身,将窗帘轻轻打开。天已大亮,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花草树木都已清洗的干干净净,仿佛能触摸到它们圆润的肌肤。用不了多久,那一排樱花也将绽放笑靥,而那悬在枝头随风跳舞的玉兰也该随风飘零了吧?是的,生而灭,灭而生,这是大自然的规律。而人呢,自出生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不能再有轮回。但,上天赋予人更多的智慧,让人们即使足不出户也可阅尽天下美色,又是值得欣慰的。何况,正是因为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才会让我们更加珍惜生命,幻化成为自然界最美的风景。
雨雾渐渐收起,东方已经透出淡淡的粉红。站在窗前,看不到一株玉兰树,也就看不到一朵跳动的玉兰花。眯上眼,脑海里却又重现了那幅以绿竹为背景的玉兰花的剪影。即使它凋落了,那幅剪影也还在,因为,那一瞬间,它已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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