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坚持不作寿

死后纪念百周年

“我又来了。”今天一见面，我就算打了招呼。

“坐吧。还要谈吧？”胡爹问。

“接昨天的谈吧。”我说。　

“我不讲了。由胡九爹讲吧。”杨五爹说。

“我讲一个朋友对待过生日的故事，也算是一件新鲜事，要不要得？”大家都同意。　

“秦三爹，你说吧。”胡九爹指着来听故事的那个老倌子说。原来，他们早已自作安排。

这个秦三爹在我采访时，每次都在旁听，不时点点头，很少作声。这可能因他不在‘五老’之列，自觉生疏一些。

他原在水运单位，很长时间以船为家。后来买了这里的一　套房子，才搬到这里来住的。　

秦三爹是一个很会生活的人，对人对事都很随便的，一　天到晚笑哈哈的，故大家叫他‘穷快活’。　

实际上，他是一个很讲原则，最听党组织话的人。比如，不要祝寿，他以身作则，从来没为自己的、亲属的生日办过一桌酒席。　

他讲原则，严格到这个程度－－母亲七十岁，想办两桌，请几个常有来往的娭毑。他都不同意。　

这是他退休以前的事。

秦三爹自己快七十岁了，就想起当年对待母亲的态度，十分后悔，眼泪汪汪的：那时怎么这么没人情味呀！人生有几个　‘古来稀’？　

这件事就一直成为他的心病：想怎么才能弥补自己欠了母亲的一份心愿!　

他左思右想，想到母亲100岁了，一定要举办一次纪念活　动，让母亲九泉之下安心，自己也有所安慰。　

他说，人死后，庆祝诞辰100　周年的活动不少，但媒体报道的都是大官、名人，从没见过报道一个普通老百姓庆祝100岁的事。他决定来一个‘中国第一’，做别人没做过的事。真的来一个穷快活!　

他这么想，就对兄弟们说　：　

“　纪念大官，名人100　岁，是怀念他的功绩，发扬他们的精神。那么，千千万万的普通父母难道就没功劳、没品德吗？不！我们老百姓的父母也是伟大的，也有权利庆祝他们的100岁寿辰！”　

大家都说他的主意好，代表了大家的心声。这么作，很有意义。　

他们经过商量，决定向所有亲属发出纪念征文活动。得到远在上海、武汉各地亲友的热烈响应。

“　写了些什么？”我问。　

“写的还不少呢！”秦三爹说。　

“可不可以拿来大家看一看？”　

“你等一下罗。”他立即起身。

不一会，他拿来一大摞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写好的《祭文》、《永远的纪念－－谨以此献给母亲百年冥诞》、《怀念母亲》、《纪念姑妈诞辰100　周年》、《纪念舅妈冥诞百周年》------　有的是散文体、有的是诗词体，《正祭文》是骈体文。这个祭文把他母亲一生的事迹，表达得淋漓尽致，让人一读，一个伟大母亲的形象活生生的站在面前。特别是那散文体的文章，让人看得哽咽不止。　

我默默地看着：多好的老人呀！他自己七十岁了，还不忘父母之恩，还这么动情。应该将‘可怜天下父母心’改成‘可敬天下父母心’才对啊！　

“老人家还搞了什么纪念形式呢？”我问。　

“　我们一不迷信，二不铺张------　”

他把纪念活动的过程、为什么那么做、有些什么反映，讲了一个大慨------

他母亲百岁那天，能到的亲属都聚齐，有二十余人，一　起到坟前拜祭，宣读祭文，将全部纪念文章焚化‘寄’　给他母　亲。之后，进行座谈，回忆母亲的恩德。

这中间，谈了他母亲过去的许多生活细节，说着说着，大都鼻子酸了，眼睛湿了。

他的晚辈们对这个活动也感到十分新鲜，对祖母的为人这次才了解到。这是自己的父母做出了榜样，扎根心中，有说不尽的一番感慨。

“我要像娭毑那样做人！”初中的孙女说。　

“我的爹爹，娭毑一百岁也要纪念！”读小学的孙子说。

“一百岁，只怕已是骨头打得鼓啊！”我和老伴不免有点伤感。　

“爹爹、娭毑：您放心，您可以活到一百岁。”一群

孙子女齐声说。　

他讲完后，我想摘录那些纪念诗文，他应允。我这里从中选几句，让更多的人看到它，有一段是　：

那是一个明月的晚上，

也是我童年的快乐时光。　

我躺在竹床上乘凉，　

您老人家像往常一样在忙-　-　-　-　-　-　

耳边传来剁猪菜的嘣嘣声响，　

嗙嗙的棒槌声，那是您在塘边洗衣裳；　

不觉一　阵凉风扑来，　

原来是您用笆扇拍赶蚊子又送风凉，　

您还哼着儿歌‘月亮粑粑，里头坐个爹爹，------’；　

还讲那美丽的故事织女牛郎，　

不知不觉我进入梦乡。　

另一篇的几句是：　

姑妈，　

花白的头发，　

慈　祥　的　眼　睛　，　

清瘦的面庞，　

密密的皱纹，　

朴素的衣着，　

整齐而干净。　

屋里屋外，　

到处有您忙碌的身影。　

任劳任怨，　

关爱后代子孙。　

勤劳善良，　

远近闻名　。　

姑妈，　

您是一位平凡而伟大的母亲。　

在我心里：　

您虽平凡，却永远值得称颂。　

您多伟大，才永远光彩照人。　

这一回就说到这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