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不知发生了什么,其实是真的什么也没发生,但莫名其妙的特别想家,抱着电话就不想放下,尽管和母亲说的也无非是些没什么意义的家常话,在家做些什么啦,隔壁的小侄女儿们是不是又长高些啦,我上课时老师的精典语录啦,哪天起晚了又差点迟到啦……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学会了在跟人讲话时小心翼翼,也深愔“只说三分话”的技艺,也会见机行事,什么时候要尽量保持缄默,什么时候要没话找话说,什么时候要适时转换话题,什么时候要顺着人家的舌头延展附和,当然从人家口里有限的声音中听出无限的弦外之音也算是一种基本功,对,也只能算一种基本的功夫,更高一层境界则能在人家开口之前对他的意图心领神会,甚至能马上一语道破他潜意识里隐藏的心思,当然是什么浑浊的所想就不能道破了,最好是装白痴。
交流成了一种负担。自以为是的能说会道往往是一种不易察觉的危险。
于是我用耳机堵上耳朵的同时,也堵上了自己的嘴,耳边吵吵嚷嚷的时候自己的倾诉欲便会得到一定程度的克制。这样子让我觉得安全,我的嘴不会轻易犯错,嘴巴有时候真的很可恶,犯错之后很少为自己的错误负责,照吃照说不误,往往是其他什么别的帮它承担,比如身体上别的器官或灵魂。
通讯交流的工具越发繁多和先进,敞开的心灵却一点点封闭,真是件很讽刺的事情,电话簿的名单近两百,真正须要倾吐的时候却找不到发件人,直到过节的时候收件箱才会繁忙一阵子,尽管全是千篇一律的祝福和一点也不幽默的幽默,平时则光景惨淡,除非有事相求,高明一点的人则会问候一声,再委婉的提出要求,笨拙一点的则开门见山,说手机是电子狗链真是再形象不过了,即便是这样,也胜过别人对你既无所牵念也无所求,过于清静了让人怀疑自己是否还是个活物。可太多的被要求又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只是个工具。自言自语呢?像祥林嫂那样,不想妨碍谁,还是会遭人嫌弃。他们说轻举妄动会带来危险,如果这句话也可以倒着说,危险来自于轻举妄动,那么多说话当然也是轻举妄动的一种啰,天理难容,罪不可恕的行为!
按照这种逻辑,我对着父母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就是一种罪行,然而在他们那儿,孩子永远是无罪的,即使有罪,也是可赦的。在一个没人计较你的罪行的世界,我们没有理由不肆无忌惮。我的倾诉欲在父母的宽容里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满足,所以我不拒绝在任何陌生的场合带上耳机,最让我憋得慌的秘密已经被我用最不秘密的方式传达给了我最爱的人,心里空前的舒坦旷达。
我无法理解那些苦于代沟的同龄人,父母都不可信任,整个世界都围上了谎言的城池吧,我们在墙外观望着城里的丑剧,明明觉得荒诞,却不得不承认现实的内核原本如此。庆幸的是当悲观和过于清醒的人们认为虚假成了世界的真实时,我还可以在真诚——这种异类的情感中得到微小却足以让我满足的幸福,我的诞生或许是个偶然,父母给了我这样一个可以保存人性中最原始的真实的空间才是最让我感恩的,在他们那里,我的心,素面朝天。
本文已被编辑[薄云残雪]于2006-4-1 13:36:52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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