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繁尘世中,我收集着所有感动心灵的瞬间,让瞬间变成永恒的记忆。
好学生·好老子
我蹬着三轮车在客运站前转悠,暖暖的春日阳光照得人浑身舒畅。在这个小城,我很少有熟人,不会难堪,于是心情不会太糟。一个多月来,往日的烦恼不再光顾我的好心情。
有两个人走出车站象是要走,我不顾交通规则冲去,为了“上帝”一圆钱的“奖赏”,我们这些人往往生死不顾。我刚要开口问走不走,却瞥见了熟悉的面孔——竟是我的初中英语老师。突见的刹那令我好窘好窘,他乡遇故知的喜悦被自卑的滚滚洪流淹没。
我扭过脸,祈祷老师别认出我或者忘了我。可是老师却亲切又惋惜的喊我,问我怎么干这个了,工作还没有着落吗?
我支吾搪塞,我该怎样正视曾被所有老师夸奖的最有前途的好学生的典范,如今上完大学竟蹬起了三轮车。我这样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弱小的身躯带动着庞大的三轮车,一个地道的社会苦力,怎能让人相信这曾是科科优秀富有才华的大学生呢!
老师问我干这个还行吗,我强装平静的说很好,作家冯骥才都蹬过三轮车,何况我呢。可谁知一副知足常乐的表情下隐藏了多少辛酸与无奈。我似乎成了阿q,用精神胜利法欺骗自己。老师痛惜的说,唉,念一顿书竟出起了苦力!
老师劝我找找有关部门,托托人,花点钱,找个工作,不能让大学白上,你看xxx上学时常常不及格,现在不是有个好工作,你也想想办法啊!我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别人的老子有权的用权,有钱的用钱,总之八仙过海各显其能为子女谋得一职。而我一出现,人家有关领导就从你满身泥巴味猜到你老子老百姓一个,然后出语暗示,安排工作得钱哪,见你对这天文数字望而生畏、犹豫不决,知道你这穷光蛋上不了钩,便讲一堆玄妙的大道理,什么国家就业形势、人事拥挤、自我发展,然后把你推出大门,管你好学生还是差学生,总之没有好老子一律拒之门外。
老师叹道:唉!好学生不如好老子啊!
从头再来
中专毕业,从山沟走出去的我,无可奈何的又回到这穷山僻壤。几年来无论出外打工还是在家乡发展均以失败而告终。世界仿佛一夜间轰然倒塌,我的眼前一片茫茫迷雾。二十岁的血液正在一天天发霉变质,就连写作也拯救不了麻木的心灵。
又是一年春天,它依然阳光明媚、生机盎然,然而这生机勃勃的春天仿佛不属于我。姐回家见我蔫头耷脑对未来失去了希望,很痛惜的说,虽然上了很多学却没能找到工作,但也不能就此萎靡不振啊!要知道有了知识就是本钱。
可是有了知识又能怎样呢?那些微积分、化合物、诗歌、散文……能给我什么呢?“知识就是力量”的格言早就过时了。
姐无奈的摇摇头,有些事确实让人无法解释,但你不能过于偏激,路是人走出来的,一切都得靠自己努力。
努力!我努力了,可我的命太苦了,命运总在作弄我。与同学种红花那年,我们顶烈日,战风雨,可那百亩红花却一齐悲壮的倒下了,连同我们的雄心也一起倒下了!
失败是难免的,姐说,你可以重新选择道路,总不能终日无所事事吧!汽车修理、无线电维修或拔牙镶牙,在咱这是很有前途的。
姐列举了许多附近的成功事例。我有些心动,忽然想起了刘欢的那首《从头再来》——
论成败,人生豪迈,天地之间还有真爱;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其实我就是下岗者,虽然没上过一天班,毕业即已失业。原来我需要从头再来了。可是在我的意识之中,做梦的季节早已过去,许多同龄人早已做了爸爸妈妈了,我还去做梦太不现实了吧!
姐说,二十多岁,正是黄金季节,怎能缩手缩脚不去闯一番事业呢?那年我学裁剪都快三十了,结婚多年我又学理发。每一次从头再来就有一次新的人生乐趣,人活着就应该让生活变得充实,不能糊里糊涂的混日子,那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呢!唉,只是这么多年的疾病让我活得很艰辛,但我自认为并没有被命运击败。挺直腰,你就可以顶住上天“赐予”的每一分苦难……
姐的命其实很苦:高考时被有门路的人顶了,家里穷又无力复读;当代课老师又因没有后台很快被辞了;结了婚却疾病缠身,常因扎针太多而手脚肿胀。一年年辛苦赚的钱全送进了医院。就这样也没让她丧失与命运搏击的信心与勇气,而我——当代的天之轿子,就因一点小小的挫折便自甘堕落,意志消沉?
一种莫大的悲哀由心底剧烈升腾,那悲哀不是来自对姐苦命的怜悯,它来自我自己——我的懦弱、我的渺小、我的萎靡。一个病魔缠身的人尚有心情开导别人,鼓励别人,这需要何等的韧性啊!
我恍然,其实选择什么职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希望的热情、对生活的热爱、对生命的珍视、对未来的憧憬、对挫折蔑视的勇气……一切失落和被遗忘的都从头再来——
论成败,人生豪迈,天地之间还有真爱;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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