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我的感激涕零，除了你，还能向谁述说？

一

烟雨红尘，每次走进这和谐温馨的家园，目光总爱在那些漂亮的富有诗意的笔名上停留住：帘外落花、薄云残雪、红颜云影、恋尘叶子、落花吻流水、梦中芙蓉，这因为简直有古典诗词的意境美。还有一类精妙得震荡我灵魂的名字：鬼魅罂粟花、黛玉的骷髅、北方的雪狼、龙翔云舞、一碗凉茶，像我这种习惯了主观臆测的人也只好沉默，似乎高深得捉摸不定，“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也有一下子就可弄出端倪的：文清、张贤春、一声叹息、流泪的木偶、城市木偶、千山我独行、文若书。看着别人名气飞扬，而自己取了一个俗不可耐的拼音网名，颇有点儿不是滋味，虽偶尔为自己喝彩过，更多的时候是替朋友们骄傲。读文章之余，流连于烟雨朋友间，仿佛叫我寓目了一回人世间这本大书，饱尝了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这回我想说说烟雨中最亮丽的草儿。这愿望由来已久，担心自己的劣拙想象力而一直不敢操动鼠标，生怕亵渎了草儿的纯洁、宁静。终于按耐不住，于作客烟雨的半年之际，东拼西凑几句话。

烟雨红尘中的“草民”千姿百态，风情毕现：古草、阳光下的小草、芳草心、开紫花是小草、迷途青青草、稻草人寻梦等；或是古朴端庄，或是典雅秀丽，或是赏心悦目，或是怡然自得，或是自怜自爱，或是童话神话一般。幸福的小草株株相似，境遇大相径庭的小草各有千秋。

我不知道为什么独钟情于小草，也许要感谢多年前那首歌曲《小草》：“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我想，大凡自称为小草的，总得甘于寂寞，善于寂寞，有时不得不寂寞！她们极度谦逊中是自信，安贫乐道中见几分孤傲。

二

中国历代文人大都对小草由衷地喜爱。屈原笔下瑰丽奇异的秋兰、薰草是美好品格的化身：“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青春苦短，生命易老，人们倘若不赶快生活，恐怕就会落下个“鹈鴂之先鸣兮，百草为之不芳”，只得如果有来生！

做庄稼的农民不喜欢草，常以斩草除根为快乐，多数人是爱草的。陶渊明算半个农民，他对杂草不理，“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醉翁之意在乎田园风光！

白居易的“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可谓千古绝唱，好像此诗一出世，草儿就从来没有于这个世界上消逝过。人在草在，人不在草也在。心中有绿，满眼有草。

古人真是聪明绝顶，他们留下的诗词，后人叹为观止，可读不可及。单写草的诗句就够我们享用不尽。瞧那春天的草儿多可爱，“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烟雨朦胧，绿的写意，心中唤起的是春天的声音，春天的故事；“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独个骑马，沿西子湖畔漫游，多惬意；“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大约是时下为情烦忧的男女向往的世外桃源！“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更别出心裁：白云悠悠，黄鹤楼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汉水浩渺，小洲芳草，烟雨朦胧，乡音何在。

东坡居士对草偏爱有加，遭贬谪后心似朽腐之木，身如不系之舟，偶为墙里佳人笑声所动，只是“多情却被无情恼”，“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还属于自己，郁闷心境要好受得多。

夏日的青草同样有趣。“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别有一番风味：飞雨、炊烟，活水、青草、游鱼、蛙声，让你身临其境，使你返朴归真。辛弃疾的“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其中纯朴的农家情趣，大概应是那些热衷于家庭悲喜剧的人们清醒后的梦想吧。——什么是爱情，一生的相守！

秋风和雪里的草儿并非亮丽闪光，婀娜妖娆，而是壮美雄浑的乐章。“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匈妈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这些景象与可怕的战争沾上了边儿，人们不喜欢。那就去“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上观光，老舍曾去过那儿，很美的！

朱自清也是爱草的，风轻悄悄，草软绵绵；康桥诗人徐志摩更直截了当：“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做一条水草。”

三

小鸟从空中飞过，稚嫩的翅膀不带走一片去彩，轻轻的脚步声于绿水芳草间响起，那是心灵的召唤。城市中幸运儿，匆匆的过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平常习惯了红灯绿酒，车水人流，领教了灰尘和废气的魔力，感受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而生活的节奏忙碌得常常忘了把自己领回家。忘怀了花园、阳台、、河堤、郊外，那里是有春天，有姹紫嫣红，有闪亮青青草。即便是当你目光突然掠夺过砖块水泥缝隙中长出一株或几株小草，你是否赞叹、惊讶，它是绿的天使，是鲜活的面容，是希望，是善良的同义词；或在过道上、窗户边看见有那么点点淡淡油油的绿意，半分钟工夫，你是否觉得这玩意儿大煞风景，破坏了你一尘不染的好心境，你没读过也许是忘却了刘禹锡的“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只要你敞开胸怀接纳它，大可不必和高雅情趣、安贫乐道扯到一快儿。

草儿让世界变得美丽可爱，常看不到草儿的人们虽然活得同样精彩，是否无可奈何大耍无赖生不如死，我不知道，也没想过。我们生活在小草的世界里，小草却生活在别人世界里。他们过去生活在权力里，现在生活在儿女影子里；后来他们也会这样。世界离不开小草，而这个世界从来都在践踏小草装饰的土地。譬如欧美那些奔跑的足球明星们，美丽草坪上，恣肆地表演，纵情地挥霍，我们只不过是慷慨地原谅了他们这种粗暴的行为，就因为赐给了我们真实的力与美，快乐跟疯狂，至于中国的绿茵场上发生了什么掌故，我不愿意说，更不想提起。

四

我终于读懂了鲁迅对草的态度：“我自爱我的野草，但我憎恶这以野草作装卸的地面。”这地上没有阳光，没有真诚，欺骗别人同时也欺骗自己。这恐怕就是所有的草民和像小草一样生活的人永不可改变的命运，他们“情愿做野草，等着地下的火烧”，甚至被“只要春风吹到的地方，到处是青青的野草”哄骗了一辈子，也还是无怨无悔！

我至今没读到哪个外国人称颂小草的文章，也许是我孤陋寡闻，也许他们同小草非常要好，却从没想过要做一回默默无闻的小草，他们是不太在意生活在别人世界里，更在乎生活于自己的空间里。

有人说，这地球上从没两棵完全相同的小草。无论是红花绿叶，小草大树，生命的成本是一样的，但生命的过程才是最美丽，生命的品质更弥足珍贵！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