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人事调整《三》王里

发表于-2006年03月29日 上午11:38评论-3条

自从强小锋告诉邵德艺黄书良和郑一文之间关系的秘密之后,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论感情,他和郑一文之间的确有许多个人深厚的感情基础,他也清楚的记得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的,他的今天是如何也不能和郑一文的全力提携分不开的。邵德艺的父母早年不生,直到四十岁才怀上他。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是父亲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九三年他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的时候,作为学生会干部的他本可以留在省会城市工作的,可年轻气盛的他不顾体弱多病父亲的反对硬是和一位家有困难的女同学换了到距家二百多公里路外的一座煤矿子校去工作。开始他一点别的感觉也没有,上课下课,业余写写散文小说,到也优哉乐哉。几年以后,父亲的身体日渐多病,对他的工作也有了一些影响。他经常的请假,学校领导对他的意见也慢慢大了,原来他带的学生成绩也渐渐落到后面。他曾经接父亲到矿上去住,父亲却住不惯那狭小山沟的小煤矿。没有办法,他也只好动了调回家乡的念头。想调回家也没有那么简单,他家三代人都是农民,就连周围的亲戚也没有一个在外面工作干事的。万般无奈之下,父亲终日在县上没有目标的寻领导讲困难,但也没有一个人搭理过他这个老农民。就在希望破灭的时候,父亲听说又调来了一位副书记,一日他根据以往经验躲过机要室工作人员趁机钻进了新来的郑一文办公室。郑一文听了这个老农民的讲述,答应了调查以后研究的话。——就是这样,邵德艺一九九九年春天走进了渭水县委组织部,三年后又提拔为管干部的副部长,就连邵德艺的妻子苏艾红也是郑一文介绍的。邵德艺的父亲告诉他说“一辈子也不要忘记郑书记的大恩大德”——邵德艺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眼下的邵德艺知道了新任一把手黄书良和自己的恩人郑一文之间有着深深的过节,自己该如何去做呢?一边是恩人,一边是前途,这是机关上最可怕最危险的一种选择。黄书良未来之前,郑一文和前任一把手关系很不错,也就不存在跟谁不跟谁的问题。只要跟了郑一文也就跟了一把手,是郑一文的人也就是一把手的人,这也是当今机关上关系最好处的第一要素。相反的话,也就是邵德艺目前遇到的这种状态。如果选择紧跟郑一文,那你就等待着被调整,把你放到远离权力中心生冷僻的地方去工作,耗尽你青春的理想和年华;如果你选择调过头来紧跟黄书良这个一把手,与郑一文彻底断绝关系,那还要看你的手腕如何,看你的弯子转的圆不圆,和郑一文断绝关系的痕迹重不重。弯子转的圆,让黄书良才能觉得自然,没有疑心;断绝关系的痕迹不重,有充分的理由,让黄书良才能感觉到自己有个人魅力是人心所向,也让他不至于认为你是个“没有良心的人”不可重用。更何况郑一文和邵德艺之间的确有着深深的感情,邵德艺怎么能放得下呢?

几天过去了,邵德艺神情恍惚的过活着,脑子里塞满了这些折磨人的思考。上班时间,他一个人静静的看看报纸和文件,偶尔部里办公室的秘书侧身轻脚匆匆而来送个文件,超乎想象的没有人来打扰。下班回到家里,妻子苏艾红端上饭菜伺候着父亲、他和上小学二年级的女儿吃过后又去送女儿上老师那里学画画去了。老父亲也让邻居拉去打麻将了,就剩下他一个人蜷缩着躺在大沙发里。透过客厅的大玻璃窗,几末苍白的月光照进来,清冷的落在邵德艺的身上,屋子里的暖气半死不活,更让他感觉到了这阴冷阴冷的腊月。不知道是多长时间过去了,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划破了冷幕,拉回了他游历的神经。他一个激灵捡起茶几上的手机,上面显示着郑一文的号码。他犹豫了一下又接通了电话。“——郑书记,我是邵德艺。”

“……德艺啊,你马上到市郊的渭沨大酒店409室来一下。……啊——马上。”

郑一文没说几句话就挂断了电话,邵德艺知道是有重大的事情,就赶忙起身穿好衣服给部办公室主任打电话要车。

办公室主任电话里说两辆车和他都在省会陪着部里的一把手周部长,让邵德艺自己想个办法。邵德艺自己在黑暗里苦笑了一下,拨通了金元保的电话。

……

一个小时后,邵德艺走进了渭沨大酒店409室。郑一文和强小锋坐在沙发上正烟雾缭绕的说着事,看见邵德艺走了进来,郑一文只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来。强小锋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模出一根烟扔了过来,邵德艺自己点燃后望着他两人。

“——德艺啊,”郑一文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随口又吐了出来打破了沉寂,“我知道你最近有些苦衷,也很为难,其实我也没有料到会这样……”郑一文告诉了邵德艺他和黄书良之间的一些过节以及最近渭水县一些与自己关系较近的中层领导所遇到的和邵德艺一样的问题。最后,他说:“德艺啊,前两天我到省委找了管党群的严书记,他已经给市委一把手刘书记打了招呼,今晚刘书记已经和我谈了春节后调我到市上部门工作的想法。这样有利于渭水县的工作,也有利于你们底下搞工作。我知道,也了解你,——刚才我和强科长也交换了意见,知道你在人事上转弯子不容易,特别把你叫来是想告诉你,你很有前途,工作上要象以前那样好好干,配合好一把手黄书记、周部长和以后来的组织副书记的工作,一定要转好弯子!”说完后他又补充一句,“我工作调整的事先不要在外面讲!”说完这一通话他就靠在沙发上不言语了。

邵德艺知道省委管党群的严副书记和郑一文是大学同班同学,当时关系就很不错,多少年来一直有来往。听人讲过,严副书记曾想调郑一文到省里工作,郑一文也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去。但邵德艺尽管和郑一文关系很近,这也是他第一次从郑一文嘴里听到的和严书记有关事情,邵德艺一下子感觉到了今晚这次见面的深刻意义。邵德艺的手腿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他手伸进衣袋里摸了几模才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点了几次火都没点上,强小锋起身才给点着。邵德艺透过烟雾感激地看着郑一文,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半天才说出一句:“我听您的!”

强小锋双手插在裤兜里转悠了几转说:“德艺老弟,一文兄的良苦用心你能理解,我更能理解。他、黄书良和我在一个科里共事不是一年两年,所以我都了解。黄书良接一文兄的科长位,我接黄书良的科长位,之所以黄书良位子上升这么快奔到了一文兄的前面去了,除了他的优点之外主要是他的伺权和他的弄权,所以你转这个弯子也轻松不了,得费一些周折。你回去以后要沉住气,动动脑子,从干部人事权力上多考虑考虑。”

……

郑一文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哦,都凌晨一点多了,咱们散了吧。”

强小锋也抬了一下手腕,“哦哦,回回……”

邵德艺一下子清醒过来说:“郑书记、强科长,一晚上太累了,咱们洗个澡轻松一下吧?”

强小锋看了看郑一文,郑一文苦笑了一下,“那还有兴趣呀!”

强小锋乐了,“——老兄,进步慢的原因找到了吧?要举重若轻么!……就这事?走走走。”

邵德艺赶忙打电话给车里的金元保让赶快到洗浴中心安排好,三个人一起说说笑笑下到二楼各自的小包间里去了,着实的轻松到了天亮。

春节愈来愈近了,年气也愈来愈浓,尽管室外的气候让人缩手缩脚呵气成霜,但也阻挡不住人们采购的热情。每当这个时间,按理机关上把慰问城乡贫困户、县级贫困企业、慰问当地驻军、拔尖人才,召开各界人士、驻地中省企业、老干部迎春茶话会一搞完,大家都可以每天到办公室转一圈去给家里办年货了,可今年来了新书记都还摸不着底细呆在办公室里不敢走。邵德艺进了办公室就关上门拉上窗户帘翻起全县领导干部花名册和全县县级党政机关、事业单位管理范围名册。烟一根接一根的抽,直到快下班的时候,他也理出了一些思路。一个整天,他终于起草了两份自认为重要的材料。

第二天一上班,他联系到机要室知道黄书良一个人在办公室,也没有让通报就敲了敲推门走了进去。

黄书良的办公室是个大三间,前任书记在的时候,邵德艺经常出入,也很熟悉。邵德艺进了门后发现里面的家具和位置有了很大的变化。原来的一米六的写字台换成了足有两米多的大板台放在最里面直对着门,一圈木质沙发也变成了黑色真皮沙发放在一进门的口上,办公桌距沙发最近距离也有五米。邵德艺进去的时候,黄书良正在用一把梳子照镜子梳着乌黑的大背头,看见进来了人,他拉开抽斗把镜子梳子放了进去,抬起头问:“你是?”

“黄书记,我是组织部副部长邵德艺。我把干部管理上的工作向您汇报一下,以便您掌握情况。”邵德艺把斟酌好的词一口气说了出来唯恐黄书良一句话将自己挡出门外。

“——哦,邵,邵德艺,啊——这样吧,干部上的事你给郑书记周部长他们讲吧,好不?”

邵德艺静静听了黄书良的话觉得有些机会就再往前走了一步说:“黄书记,您原来在市上就管过干部,是个行家。我只想就渭水县县委管理干部的范围问题汇报一些我个人的想法和看法,便于您掌握一手资料。”

“——哦,这样啊,那我到想听一听。”黄书良说罢身子往大皮椅背上一靠,“讲吧!”

邵德艺一看黄书良给了自己机会,就赶忙再上前靠了上去。“黄书记,现在我们渭水县实施的干部管理范围的划定是一九九三年机构改革那个特定时期划分的,带有相当的特殊性。近几年以来这段时期制定的这个管理范围在操作过程之中已经显示出它的不适应性,给干部管理特别是给党管理干部方面造成了一些困难,诸如干部任免权力分散、干部调整头绪过多,不利于县委对干部的集中管理,也不利于县委县政府中心工作的贯彻实施,更有悖于党管干部的原则。所以我建议调整县委管理干部范围,加强县委权威。”

黄书良听着听着神情慢慢的专注起来,邵德艺也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透出的亮光,心里不觉暗暗称喜,更加信心百倍的还要往下讲,谁知黄书良突然收起专注的神情,挪了挪前倾的身子,沉下脸问了一句:“帽子倒不小,有什么具体的东西?”

邵德艺猛地一愣,随即明白这是黄书良故作样子给自己看的,便故意作出委屈相说:“黄书记,我可能语言上表达的不够准确,但是后果的确是这个样子的。象县委下属副科级事业单位如老干局的干休所、政府建设局的二级单位房管局、公用事业局等一把手的任用上是由组织部代县委直接任用的,所以在管理上存在着主管局管不住、甚至连一些县委领导都管不了的情况。这些毛病的形成都是这种不科学的干部管理范围划定而形成的。”实际上据邵德艺昨晚上刚刚得到的消息说,黄书良怕目标大近两日将一位农民亲戚安排到县建设局下属的房管局上班,建设局长让房管局长去办理,谁知房管局长是郑一文安排的亲信,也快到退二线的年龄了,什么也不怕,也根本不尿城建局长,硬是不给办这个事儿,黄书良心里想着尚未站稳脚跟也只好憋着气儿另行安排还没有办法。这时邵德艺提到这档子事儿刚好象用一把刀子捅在了黄书良的心口上让他心里猛地一颤,好在黄书良是个久经沙场的老手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黄书良慢慢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上,叉开双手作出梳子状向后理了理大背头心不在焉地问:“你说这和管理范围有什么关系?”

邵德艺心里明白这是黄书良在试探自己,也就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讲:“把这一部分领导的任免权力直接放在组织部里面受外界的影响比较大,一是县级四大班子中不自觉的领导都会时不时去干扰一番。组织部长虽然是常委,但总归要考虑与其他各位领导团结的问题,更何况他上面还有一个主管副书记,所以制约的因素太多;二是这也影响县上中心工作的实施,更重要的是损害县委的权威形象。”

黄书良听到这里似乎才明白一样,有力地点了点头问道:“你说怎样才能改变这种状况?”

邵德艺装出一副憨模样笑了笑,“黄书记,我知道你这个行家在考我哩——不过,我说错了你也不会怪我。我觉得现在是该重新划定干部管理范围的时候了。”说道这儿邵德艺从口袋里掏出昨天写好的两份材料递给了黄书良。

黄书良接过材料一愣,走马观花地翻看翻看,盯住邵德艺看了一会儿漫不经心地问:“周部长和郑书记都看了吗?”

邵德艺说:“我一整理好就急急的来您这儿了,还没有向他们汇报哩!”

黄书良点了点头说:“哦,那好!放下我看看再说吧……”

邵德艺知道该告辞了就说了声“我过去了”轻身拉好门出去了。

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静,工作上也还是那样的平静,邵德艺心里却是那么的不平静。他总是在想自己是不是很卑鄙,不是个正经人。郑书记目前在县上的处境已经很困难了,自己不说帮他一把反而要一步一步的远离他背叛他。如今这个年代锦上添花的人是越来越多,雪中送炭的人是越来越少了。自己就是那锦上添花的人——在郑书记大权在握的时候,自己可谓是整天出入他的办公室,把自己的命运和他的命运紧紧的连接起来,时刻同他保持着高度的一致,时刻维护着他的形象。而今,郑书记遇到了困难,自己不但要离他而去,还要将他往火坑里推一把。这是不是战争年代所说的那种卖主求荣的人呢?!两天了,邵德艺整日昏昏沉沉的这样煎熬着。

第三天大早一上班,邵德艺一个人就坐在办公室里看报抽烟,突然,刺耳的电话铃声划破了寂寞,他从来电显示上看出是机要室的电话,急忙操起听筒,“喂,我、邵德艺……”

“——啊,邵部长,黄书记请您到他办公室来一下……”听筒里响起了邵德艺久盼又久违的声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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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一声叹息点评:

平淡的叙述中蕴含着当官的哲学,如能有取舍,保证重点就更好了。

文章评论共[3]个
春天使者-评论

写的不错,可总是觉得云里雾里的,我觉得有必要理一下思路,可能更好点~~~at:2006年03月30日 晚上8:18

张贤春-评论

情节起伏感觉稍欠。
  【王里 回复】:谢谢老兄! [2006-5-9 15:59:18]at:2006年05月09日 下午3:57

暖玉-评论

你好!我想你应该是有这些实际的官场体验,不然的话,只凭编是不行的,你说呢?不过,正如张兄所言,如能注意谋篇布局,会更耐读些。
  【王里 回复】:感谢指导,一定努力。 [2006-6-16 8:46:33]at:2006年06月15日 下午4: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