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做梦，从小爱做梦。头一挨着枕头，眼皮盖住眼睛，就有梦跑出来。经常是刚一迷糊似睡非睡，梦话便脱口而出，把自己吵醒，还吓了家人一跳。母亲立即呼唤我的小名，她知道我在说梦话了。当时为我爱做梦的事，大人们特地把我拎去看中医大夫。大夫说要给我开点药镇静镇静。就这样，被强迫喝下好多碗黄汤苦药，可药喝完了，做梦依旧，还多添了些找厕所的梦。难道我有想说未说的话留在了心里，专等脑袋处于无意识的时候在梦里说出来。小时候我总是一回家就把白天发生在我身边的大事小事，一股脑向大人们交代个彻彻底底，好的坏的一丝不存，包括我做的错事。我的那点小心思自小就被母亲看的通通透透，了如指掌。等到长大些的时候，自己想藏什么都藏不住，即便不说出来，一看眼神，母亲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现在想来，做梦是大脑在枢理白天接受到的信息，本不是坏事，是白天脑袋太活跃。　

长大了我仍旧爱做梦。前几天，刚睡着，腿突然自己就踢了一下，我被它惊醒了。这种梦做的好开心，据说这是骨头在长长，人在长高，是长个子的梦。看来我还没长大，依然在成长期，个子还在往上窜。睁开眼后，恨不得立即起床用尺子量一量看长高了多少，但眨巴一下眼睛，清醒过来，不对，不可能的，长个头的梦都做在18岁前。　

十几岁的时候梦做的最多，幻想也最多。上中学时，我和我最要好的朋友红，分别给自己起了个别名，我叫梦，月小梦；她叫幻，林小幻。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父亲在同一个单位工作，家住在同一个单位宿舍大院，画室院。她比我晚出生十几天，那时她妈妈生病，她没奶吃，被抱到我妈妈怀里和我抢奶吃，于是从小结下不解之缘，天天形影不离，亲亲热热，玩玩闹闹地一同相伴17年。我们倆凑到一起会说一说做过的梦，聊一聊虚幻的白日梦，充满着对长大的憧憬对美好的期待和对未知的迷茫。　

红从小爱玩过家家，喜欢养小兔子小猫，帮人家代院子里的小小孩。我喜欢和一群小伙伴玩跑跑跳跳藏猫抓人的游戏，我还爱看书。高三填高考志愿时，她说她想当老师，报师范院校。我那时候拿不定主意，正在犹豫呢，是长大以后搞音乐呢？还是当女间谍好呢？我从小跟音乐学院的曹老先生学古筝，一学就是好多年。虽然我是个坐不住的学生，但在老师眼里是行的，我也有信心。可想来想去，学了音乐长大后每天做什么呢，无非是天天一个人憋在琴房里练琴，抬个巨大死沉的琴盒去做表演，或者也做个老师教学生弹琴，成为我老师的翻板。当然我一定还不如我的老师，他搞音乐研究很有见的有成就。一条未来之路竟这么清晰平坦地被我望到了尽头，这么过一辈子无聊，这种选择实在无趣。想来想去，还是当间谍这件事让我感觉神秘新奇，另我既兴奋又充满向往。　

主意定了，我找到那位在我眼里见识最多的高中老师，问他：我长大以后要当间谍，该报考哪个学校哪个专业？老师听了后，眼睛都瞪出来了，足足盯我半分钟，然后问：你真的想做间谍吗？我认真地回答：我长大想做间谍，做女间谍。应该读什么专业？哪所大学最好？老师一定是被我的真诚感染了，告诉我如此这般。我按老师说的，把那学校列在报考第一志愿。后来我梦想成真考取了。于是我的梦开了个头，似长了翅膀的小鸟，冲出鸟笼，怀着缤纷幻想，驾着五彩轻云，飞入一塔湖图，飘逸地飞上寻找梦想的天空。　

有人说梦一般是黑白色的，而我的梦多是彩色的，且颜色艳丽，好比凡高的画，色彩对比强烈，黄蓝相间，红黑陪衬，绚烂浓重。梦不但有景有色，还载歌载舞。有段时间，我专在做飞翔的梦，在梦里自己心里给自己一个暗示，身体便腾空升起，飞上树稍，飞到高楼屋顶，飞过城市的夜空。边飞边转动身体，翻跟斗。我在飞，真的有飞翔的体验，平衡点在身体的中线位置，就如同大卫的飞翔魔术那样，没吊钢丝，没牵绳索，人似长了翅膀，被空气轻轻托起来，风一般自由自在地翱翔。这种想飞就飞的梦境让我痴迷，真希望天天能做到这种梦。谁说人不能飞翔，即使没长翅膀，我依然能想飞就飞，想唱就唱。　

说实话，我在梦里真的唱过歌的呢。前几个月，大学同学聚会，让每个人都讲一个曾经发生在校园里的有趣故事。和我同宿舍住过四年的青讲的就是我半夜睡觉唱歌的事。她把十几岁时候发生的事情拿出来说给大家听，真令我难为情。我当众抵赖，但她说她听的真真切切，我当时唱的歌词她还记得：走遍山外山，找遍水中水，谁是你梦中的女孩。。。。。青说的没错，上大学时，有天早上醒来，青对我喊：蝉，昨天半夜你唱歌了，吵的我一夜没睡好。　

我做过很多梦，有好梦也有恶梦，也做过有情节有故事的梦。有一阵子这种梦做的特别多，脑袋里象演电影一般，一个场景接着一个场景，人物一个接着一个。有时候一个梦可以连天做，相同的气氛，相同的场景，相同的人物，象一篇永远写不到结尾的故事。梦里梦着竟然有意识地提醒自己把梦做完整，千万别提前醒，待早上把它们给记录下来，说不定它就是一篇小说呢。就这么忙呼一晚上，梦醒后下笔时，竟是满纸碎语情节支离。回忆梦境，心头竟是朦胧一片，空空如也。那些梦，缥缈似自由的轻风，穿越纵横无度的缝隙，串连不相识的点线影像，勾画出我潜藏的意识；又似朦胧的月亮，黑夜中不请自来，殷勤地用清辉透视我纠结的思绪，梳理成明晰的线条，待月沉梦醒，一切又隐匿的了无痕迹。　

我总是尽量地追忆过往的梦境，而它们竟向无声无息花朵般轻轻盛开泯灭飘飞散落。新梦又一个接一个地无声绽放，缤纷过后，只有那不多的几朵结出甘怡的果，滋养我走到今天。梦做的多了，也掂量出梦的诡异虚空，知道只有好梦才能成真，我也终究是没做成女间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