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名的女寝自然就有些与众不同,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多了许多男生的光顾。无奈此“五朵金花”实非彼“五朵金花”,没有那甜美的歌喉,亦没有那娇俏的容颜:大姐万红那一张脸怎一个“圆”字了得,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小嘴,更绝的是连鼻子都只一个圆圆的突起,未见任何处有鼻梁与之相连。二姐吴铭,相貌如何暂且不说,单说那一身男子气就让人怀疑她是否男性荷尔蒙分沁过多。全班除了304寝以外稍有点姿色的女生都对她敬而远之,仿佛一不小心就会遭到性骚扰。老三季梅儿,这是304寝唯一值得炫耀的人物。也因为有了她,才使我们对众多慕名而来的男士们略感有所交待,不至于对太多遗忘在寝室门口的叹息有过多的抱歉和遗憾。梅儿是我们的骄傲,因为她的美不是那种超凡脱俗,拒人千里的美,而是邻家小妹的美,带着无限的亲和力。所以我们和她很自然地溶在了一起。好象梅儿就是我们,我们也无形中有了骄傲的资格。至于四姐我嘛,相貌自认还过得去。虽说鼻子,眼睛,眉毛,嘴哪一样拿出来都只能算一般,但组合在一起还颇奈人寻味。只是这石膏脑袋,入学两个多月了,还是没有丝毫开化,始终认为与异性接触过多乃不可行之事,因此我反倒扮了一个“冰美人”的角色。刚听没名带回这样的消息,我只能哭笑不得。我们的小妹囡也不见得比我们小多少,虽然大家来自五湖四海,但毕竟都是同龄人嘛!只是她那性格让人受不了。许是在家骄惯的吧。这是一位名符其实的千金小姐,父亲是男大款,母亲是女大款,囡囡在家就只知道世上有“吃、穿”二字,如今进了警校,身上的名牌货已被警校制服取代,就只剩一个吃了,她怎肯善罢?!曾有一个不知天高地陷的小子,带了小妹囡出去渡周末结果只囡囡一个人携两大袋小食品回来了,那小男生从此消失,他留下的小食品却让我们整整消化了一个星期。
有了此一番介绍,不说您也明白,那蜂拥而至的热情和期望被渐渐冷却了。不再有纷繁的脚步在门外停留。但我们还有一个有资格演绎故事的梅儿,因而我们还是最终留住了一位男同胞的伟岸身形,他就是92·1班的班长,警校的风云人物——孟超。在警校可能有人不知道校长为谁,却不能不认识孟超;可以有人记不住校训为何,却不能不知道孟超的一句话:“天生我材必有用,舍我谁能胜孟超。”这就是那个风流倜傥,课业优秀,军体一流的孟超。初时我也曾疑惑过:一个入学不到半年的小男生,怎能令向来不服人的警校老大们噤若寒蝉?直到有一次,亲眼目睹他行云流水般施展擒拿手,将一排男生摔一溜跟头时,我才知道他那警察世家的名号果然是名不虚传。有了这样一个人物的时时光顾,令我们感到蓬壁生辉。寝室不知不觉中更加整洁,女孩们也无意中更加清爽。从这时起,304寝以大大超出学校要求的寝室规格让流动的“卫生红旗”从此停下了奔波的脚步,牢牢钉在了我们曾经骄羞而沉默如今意气而昂扬的门板上。
但出乎们意料的是,随着孟超的频繁到访,304寝又逐渐地热闹起来。原来孟超所在的201寝也有六位情意非常,至善至亲的难兄难弟,孟超排行弟二,这六位兄弟中除孟超之外,我认为只有两人值得一提,那就是大哥邹思南,五哥伍树凯。大哥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他是我们这些人名符其实的大哥,因为他大出我们整整半圈(半轮)。说来只能怪他时运不济:大学本科毕业后不知受了什么打击,非鬼迷心窍地要进不对口的公安局。家里刚刚安排妥当,又迎面撞上了一个最新指示:从今年起,公安系统招工必须有警校专业对口毕业证。家里说,大学都读了,还读什么中专。可这老哥却非要来重塑金身。冲这一点,我就认为此人大有研究价值。而五哥伍树凯呢,却恰恰相反,我是认为此人实在是没什么可研究的,一身的流气,让我想起闹着上警校前,一位亲戚劝我的一句话:“你没听说么,警校出来的不是警察就是流氓。”当时我义愤填膺,认为她玷污了警察,侮辱了警徽。但看到伍树凯的第一眼,这句话就跑了出来。我仿佛已经真切地看到了那句话中的后一种人。这是延安所不喜欢的。没办法,我的思想就是正统嘛。但是正统的思想也有正统的好处,就是让你本能的接触一些相对安全的事物,间接地也保护了自已。例如,我的本能告诉我,大哥邹思南是个可接触人物,由其在我看到一天他独自坐在月下花坛边,怀抱吉它,悠悠弹唱的情景。那铮铮的琴音更激起了我的某种渴望,优美的吉它,浪漫的吉它,奔放的吉它,激扬的吉它,我要拥有它!我要拥抱它!我要拔响它!从此,我迈上了漫长而艰难的音乐之旅。
大哥是个好说话的人,拜师过程并不难,难的是真的抱起吉它,就感觉怎么都不舒服。它的曲线不再圆润、流畅,而是上面硌着胳膊,中间硌着肋骨,下面硌着大腿。我本来已经修剪得十分整齐的指甲,还嫌太长,要彻底剪掉毫无绷挂之处。手指的力量太小,按不住琴弦,指关节立不起来,不能弯成90度,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考验我的恒心和毅力。好在我有一个好老师,他就象一辆“消防车”,不时给我腾腾见长的火苗浇点水。一段时间内“慢慢来,别着急”成了他的口头禅。我这里急于求成,他却仿佛有意“刁难”,说我左手没力气,不如先练右手拔弦,等手指头分开瓣儿了,再上和弦。结果我一连几个晚上就在“53231323”和“32123”中单调重复了上万遍,以至于让我怀疑我们两个人中有一个智商有问题,不是他大学瞎混的,就是我的重点学校招错了生。每天吃完晚饭,我的左臂就残废了似的搭在琴身上,吉它斜倚在前胸和大腿的夹角处,右手已经犯了瘾,在五根弦上重复勾动。没有跳跃,没有灵动,常让我想起“机械运动”四个字。我的老师好几天不见影了,弄得我这几天看见孟超就翻白眼。
今天,孟超做完了梅儿从食堂到寝室500米的护花使者,破例没有留下来搞余兴节目,就转身走了。哼,即便如此,也已经接了我三个白眼。看着梅儿“嘻嘻”地偷笑,我不但没有赶走她白马王子的愧疚,反而气冲牛斗,正要春雷乍响,孟超已经拉着我的一日师进来了。我的愤怒在转向大哥的途中,毫无征兆地化成了委屈,一屁股坐在床上,手又不知不觉地搭在琴弦上“32123”起来。那位老大哥嗅了嗅我为他制造的火药味,小心地在旁边床上坐下来,故做幽默地说:“孟超说了,我再不来,这屋连他也要进不来了······”我被他逗得“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他也笑了,痛下决心似的一拍大腿,说:“好吧!现在你就弹空弦,我看看!”我心想:“哼,想考我,你也太小瞧我了,给你露一手瞧瞧!”于是,我拔响了琴弦,头尾相连,行云流水,毫无间断。忽然,师父喊:“快!”我下意识地加快了速度,师父又喊:“快!快!再快!”我只好加快,加快,再加快!渐渐地,拔弦的手指已经不受支配了,只是下意识地勾动,心也跟着紧张地缩紧。我好象马上就不知道该出哪根手指了,可那个手指却总是会自动出去,直到师父喊:“停!”我才长长地出了口气,甩了甩麻木的右手,心情也放松下来,恢复了意识,刚刚已近凝固的血液,又在我的血管里哗哗流淌了。师父只是淡淡地说:“还行,今天休息,明天上和弦吧!”师父走了,我倚在床头,回想着刚才的情景,好象明白了什么。第二天,我顺利地上了和弦。虽然左手的力度还是不够,关节依然支持不住,但我知道了,大部分和弦的秩序都是相同的,变幻的只是左手的指法,兴奋把我对老师的介蒂彻底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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