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夏天的泡沫品陶

发表于-2006年03月24日 晚上10:04评论-0条

太阳实在是有点大,照得地上白花花的。洒水车哼着那首万年不变的歌,慢慢悠悠的晃过去,流下一路长长的水迹,翻着令人恶心的白沫,在烈日的熏烤下散发出一丝丝微弱的腥气。记得小时侯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一个洒水车司机,当时觉得这个职业倍威风。你想啊,谁见了洒水车开过来不让道的。只是爸妈似乎很不以为然,一副如果你当了洒水车司机就和你断绝关系的决然表情,所以最后也就只好屈服于他们的淫威之下,不得再想。曾经一度很喜欢三毛的文章,尤其是那一篇《我的梦想》。每读一次就羡慕一次,也不知道人家怎么就能那么洒脱,真是看得我眼睛热热的。

今年的夏天似乎特别漫长,好象所有的故事都约定好了似的一起在夏天里发生。我走在街上,心情有点郁闷。真不明白为何会勇气十足的选在太阳正烈的午后出门。夏天的午后,最理所当然的应该是躺在冰凉冰凉的草席上,吹着怡人的冷气,惬意的追看那部我几乎看了整个春天的《火影忍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汗如雨下的跋涉在像烤箱一样的大街上充当烤箱里的排骨或者面包。

伸手正了正头上的遮阳帽,透过桃红色的墨镜看这个世界,感觉自己好象是到了火焰山,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闷闷的火气中。上帝,相信我,选择这副墨镜是我这个星期以来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我抬手扇了扇风,效果不大,又徒劳的垂下。背上的背包塞得鼓鼓的,很亲密的贴着背。我只感觉背心里湿黏黏的,让我有点恶心。还兀自沉浸在烦闷中,口袋里的电话开始用四川版的东北话欢畅的叫起来:

“跳跳糖,有电话来了哦。跳跳糖……”

我极力忍住翻白眼的欲望,从兜里掏出电话。跳跳糖是阿呜替我取的绰号。我曾数次反抗无效,只得被迫屈服。唉,看来我这个人天生就缺乏反抗精神。阿呜是我的死党,本名叫祝乐唯。我还记得n年以前,当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马上就联想到助人为乐这个成语。可是后来的无数个例子都证明了我的第一反应是绝对错误的。所有认识她的人只要一提到这个名字都会先摇摇头,然后夸张的叹出一口气。我们从小学一路到高中都是同学,几乎每天都黏在一起。所以我们的友谊是在漫长的岁月和超强的缘分中一点一滴的累积起来的。坚不可摧。这是阿乌的形容。

“大小姐,你又有什么吩咐啊?”

我接起电话有气无力的说。

“你在搞什么飞机啊,从你家到学校用不了二十分钟。你怎么还没有到啊?你是用四只脚还是用的两只啊?我命令你五分钟之内出现在我面前,违令者,杀无赦!”

阿呜在电话那头生龙活虎的嚷嚷着,真佩服她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这么充满了生气和活力。她就是这么个火暴脾气,老是爱大声叫嚷,所以才有了阿呜这个绰号。我叹了口气,认命的点点头,猛然意识到她在电话那头是看不见我点头的,忙又开口说道:

“知道了,女王陛下,小的唯命是从。”

五分钟后,我准时到达了目的地。从来没有在放暑假时回过学校,现在看来,平常习惯的场所都带上了几分新鲜感。诺大的校园看不到半个人影,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恐怕都能发出轰然巨响。难怪人家都说学校是最适合拍鬼片的地方。

我按照阿呜指示的地点找到高三·三班的教室。刚推开门,阿呜的狂笑声便灌进耳里,听得我心里寒气一片。以后一定要建议她到空调制造厂去工作,保证可以为他们节省一大笔科研经费。教室里三三两两的站着几个陌生人,看到我推门进去,都围上来,像是看动物园的大猩猩似的打量着我,还不时的点着头。就在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把脸洗干净时,阿呜及时从观众群中把我解救了出来。

“呐,这就是我给你们介绍的女一号,怎么样?我说她可以吧。这可是我的私人珍藏,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表哥的份上,我才舍不得贡献出来。”

阿呜一边说话,一边像是拍小狗一样的拍着我的脑袋。面对眼前这个混乱局面,我脑子里一片茫然,不过还是从刚才阿呜的话里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女一号?贡献?阿呜,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你究竟想让我帮你什么忙。”

“哦,是这样的,我们话剧社要排演一个话剧作为下学期迎新晚会的节目,想请你当我们的女主角。”

说话的是一个高个子男生,我曾在阿呜家见过他几次,好象是阿呜的表哥。不过问题的重点并不在于他是谁,而是他刚才说话的内容。演戏?哈,真是搞笑,看戏嘛,我倒是很在行,演戏嘛,抱歉,暂时没兴趣。

我刚要再说话,教室的门被人重重的从外面推开来,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目光碰触的那一瞬间,我就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呆在了原地。是他!那个上个月才在电话里对我说“分手吧”的可恶的男生。接到电话的那一瞬间,我简直激动的想用电话绳勒死他,可是现在再看到他,除了呆楞之外,我找不到第二种感觉。他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我,怔怔的杵在门口。

“哈,男主角来了哦。快来,快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朋友跳跳,这是男一号欧阳光。跳跳糖,心动了没有,男主角够帅了吧。你不要假戏真做了哦。”

阿呜似乎并没有发现我们之间涌动的暗潮,硬生生的将欧阳光拖到我面前,兴奋的说个没完。她的眼神晶亮晶亮的,闪着不容忽视的亲密。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就像是马戏团的小丑,一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傻瓜。欧阳尴尬的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向我伸出手来:

“你好,我叫欧阳光。合作愉快。”

看着他那双我曾经觉得真诚无比的眼睛,我突然轻声笑了起来,好半晌我才忍住笑意,一字一顿的说:

“真不愧是话剧社的男一号,确实不错。”

说完,我便转身跑出教室,留下一屋子错愕的人。我想,再呆下去,自己一定会像个疯子一样又哭又笑。

“跳跳糖,跳跳。”

阿呜在楼梯口追上了我,疑惑的看着我的脸。

“你怎么了?突然就跑出来了。吓死我了。”

“没事,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件事,忙着去办呢。”

我实在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心态来面对阿呜,只好扭开头,躲开阿呜充满探究的眼神。

“到底是什么事情啊?这么着急。”

“哦,是,我突然想起出门的时候忘了关煤气了。家里现在也没人,我得赶快回去看看呀。要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我现在马上回去看看,晚上再给你电话。”

我真挺佩服自己的,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出这么一个不算太蹩脚的理由。说完,我也不等阿呜反应过来,便转身往校门口逃去。天晓得,再呆下去我是会对阿呜大发雷霆,还是泪留满面。

离开学校,我并没有回家,一个人漫无目的在大街上闲晃着,不知怎的,突然就很痛恨起这些我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街道。那些熟悉的如同自己掌纹一样的街道,每一条都让我想起和欧阳一起走过的情景,那些黄昏,那些清晨。可是现在呢,它们还是安安静静的停在脚下,只是相伴走过的人却不再回来。

就在我难得的像一个文人一样的感怀自己逝去的感情的时候,揣在包里的电话开始欢快的嚎叫起来。我瞪着上面的来电显示,手指僵在那里。如果现在面前有面镜子的的话,我肯定可以看到自己的表情有多么生动。或许《鬼来电》拍第三部的时候,我也可以去客串一个角色。

铃声继续契而不舍的表现着它是多么的尽职。我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栎天,我。sorry。”

听到欧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小了。一对好朋友,同一个男生。哈,世界真的太小了。是谁发明了“地球村”这个名词的,这个人是个天才。

“栎天?你在听吗?”

“你要说什么就说吧,我没时间听你罗嗦。”

“我,我,很抱歉。谢谢你没有把以前的事告诉乐唯。希望我们以后再见面时还能做朋友。”

“我没有告诉乐唯是因为我不想让她为这件事难受,并不是因为你。希望你这一次能够认真点。至于做朋友,大可不必了,因为我压根不想再见到你。”

欧阳似乎还想说什么,我飞快的挂了电话,将他的号码从自己的电话薄里删掉,关上电话。前面的弄堂里有小孩子在吹肥皂泡,晶莹的泡沫在阳光下熠熠生光,高高的飘起来,然后在一眨眼间,破碎、散落,留下一点点滑腻的水迹,证明它曾经存在过。我的那些曾经真实存在过的情感和一整个夏天的快乐,就像眼前这一个个剔透的泡沫,美丽的瞬间过后,留下的只是一片水痕,然后蒸发掉,消失无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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