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断思连

——北野武操纵下的〈玩偶〉

之前就有朋友推荐《玩偶》，说我一定会被其中奇幻曼妙的、重叠堆砌的色彩迷住，还说北野武是日本的金基德，喜欢金基德的人是肯定得看的。总觉得这么比喻有失分寸，金基德跟北野武比起来只是后辈而已，但二者在“瞬间暴力，绝对美学”上的确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也看过《北野武完全手册》，其中他作为导演的〈那年夏天，最宁静的海〉和〈花火〉给我极深的印象，那俩个失聪的少男少女在海滩上玩着滑板，伴随他们的只有一阵一阵的海浪拍打的声音，没有任何对话。〈花火〉中惊心动颇的场景只在我脑中想象一下，都吓得回不了神。这些都使我不敢轻易尝试他的片，其实也许真如写作老师所说“想象总比现实来的可怕”。

好吧，试试看一部吧。〈玩偶〉就摆在我的面前。

它就是在这样一种左右不定的心态下进入我的视野。以一场木偶戏的上演为开端，两三分钟的拟声、吟唱、配乐，看不懂其中意义，让我觉得很无趣。无奈地等待吧，在这苦苦等待之后我第一次看到了真人版的木偶。

一条绳索系着一对男女，皆穿着宽大艳丽的戏服，在森林农庄中穿行，在众人嬉笑惊讶的眼神中穿行。俩人目光呆滞，面色苍白，真如木偶戏中逃离出来的玩偶。一种神奇的感觉在心中滋生，这时，我看到了打出的字幕——服装：山本耀司。这个服装界的天才，这回会跟北野武共同创造出怎样的奇迹呢？让我抱有期待地看下去。

（一）珠琏式串联

电影使用顺叙、插叙、倒叙、串联的手法展开了这个由玩偶人引出的故事。

这对绳索系着的男女是私奔的恋人，俩人深爱着对方，且有了婚约。但男生被家人所迫得跟另一富家女结婚而悔婚，女生为此痛苦不堪，自杀未遂后却失去了记忆。男生为了唤醒她的记忆，与她徒步私奔，千里迢迢，天涯海角，走过曾经幸福过的地方。

在这一路上，他们路过退出江湖的黑班老大和其拥有回忆的公园，路过坐在轮椅上的怪人，路过瞎了眼的歌迷和毁容后的歌星。这时，高明的北野武就把他们的故事也串联其中。

黑帮老大在退出江湖后想起年轻时经历的种种，杀友不眨眼，突然他记起三十年前的爱情，他也曾拥有过的爱情，他和女孩的约定——每周六在某公园的共进午餐。她现在怎样了？还在那里吗？他去了公园，看到了昔日的女孩已成老人，但装扮依旧，红色的裙子，简单的头巾，黑色的舞鞋``````

坐在轮椅上的怪人和他的朋友总是到处晃荡，他就是黑帮老大杀害的兄弟的孩子。他是个畸形化了的人，不幸的身世，丑陋的长相，侏儒的身材。他在看到用绳索系着的情侣时，大笑“真是怪人！”其实他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才是真正的怪人。他是片中唯一的笑点，每次看到他时，都能笑上几分钟，但笑过之后是更深的伤痛和无奈。

歌迷是个路障工人，平静木讷的外表下是一颗疯狂的心，他极度迷恋美貌可爱的歌星春奈。他的全部生活都是春奈，在他得知她遭遇车祸毁容时，因无法面对她，而把自己的眼睛刺瞎。余身靠拐杖生活，仍去探望躲在海岸边的春奈。

几段看似无关的故事像珠子被串联在一起，但共同演出人世间的边缘和无奈。但开始有了点起色``````

（二）残酷的温柔

黑帮老大与旧情人相遇且享受着心照不宣的快乐，瞎眼的歌迷和毁容的歌星在一大片一大片的玫瑰园子里嗅到了爱情的气息，绳索那断的失忆人在共订鸳盟的雪山饭店突然被唤醒，一切都好象有了起色，有了希望``````

但北野武这个玩偶的操纵人突然玩起了暴力——他如是说：“正当角色的生活正渐有起色时，死亡却突如其来。他们都没来得及准备。由此看来，这才是我最暴力的一部作品```````原因是今次的暴力玩得出乎意料。”这残酷的温柔，如最绝色的伤口，撒在我的心上。

瞎了的歌迷探望完偶像后，在马路上用口琴吹起偶像的一首轻快的曲子，接着，镜头一转，他的尸体横在血泊中，医护人员在用水刷洗那血迹，血迹伴着口琴声的减弱而　；黑帮老大在离开情人时在公园被仇人枪杀；私奔男女离开雪山饭店后突然一起滚落下山，绳索系着他们吊在树上，印证了木偶戏的场景``````

其中歌手车祸毁容那幕便是北野武的真实写照，他从演员到导演的转变就缘于一场车祸，之后他的每部片中几乎都有这样一个角色，他说他最能理解颜面受伤者的伤痛。而黑帮老大的故事被认为是山本耀司和川保久铃的缠绵爱情。

山本和北野武的联手，把对爱情的悲伤克制和绝望至极用重重叠叠的服装、牵牵绊绊的服装、浓重色彩的服装绝好地表达。樱花、枫叶、月光峡谷、雪山野地，最俗常的四季景色，却在此片中绽放不一样的韵味，美得让人心痛，好象美丽的荥粟花。

每个死亡都不是以正面呈现的，而是以死亡过后的场景出现，一个短暂的瞬间的过去时。也许只有北野武这样迷恋死亡的人会用这样的表达方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