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的代表作《寒夜》,是在抗战胜利后脱稿的一部长篇小说,写的是四四、四五年国民党统治下的所谓的“战时首都”重庆的生活。
作品展示了一个贫穷的小职员的家庭,母亲妻子中间的隔阂和经济压迫造成了家庭的悲剧——妻子走了,丈夫害肺病离开了人世。等到妻子回到重庆,婆婆已经带着孙儿不知搬到什么地方去了。男主人公汪文宣断气时,街头锣鼓喧天,人们正在庆祝胜利,用花炮烧龙灯。这和汪文宣的凄凉地死去,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对比,是对国民党反动统治的沉痛的控诉。
汪文宣,这个忠厚老实的旧知识分子,在大学念教育系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理想”,有不少救人救世的宏愿。可是他在旧社会里工作这么多年,地位越来越低,生活越来越苦,意气越来越消沉,以至于后来竟变成了一个胆小怕事、见人低头、懦弱安分、甘受欺侮的小公务员。他为了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位置,为了那不死不活的生活,不惜牺牲了自己年轻时候所宝贵的一切,甚至于自己的意志。然而,苟安的局面,也不能维持多久,他终于害肺病,失业,吐尽血,失掉声音,痛苦地死去。他“要活”,他“要公平”,可是旧社会不让他活,不给他公平。他念念不忘他的妻子,可是他始终没有能等到她回来再见一面。
他的妻子曾椒生,和她的丈夫一样,从前也是有理想的。他们夫妇离开学校的时候,都有为教育事业献身的决心。可是到了“寒夜”里,她却把什么都抛弃了。她靠自己生得漂亮,会打扮,会应酬,得到一个薪金较高的位置,来“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来培养儿子读书,来补贴家用。她并不愿意做“花瓶”,她因此常常苦闷,发牢骚。可是为解决生活上的困难,为了避免吃苦,她竟然甘心做“花瓶”。她口口声声嚷着追求自由,其实他所追求的“自由”,也是很空虚的,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我……想活得痛快。我要自由。”她除了那有限的享乐以外,究竟有什么“痛快”呢?又有过什么“自由”呢?她有时也知道自己的缺点,有时也会感到苦闷和空虚。她或许以为这是无名的惆怅,绝不会想到,也不肯承认,这是没有出路的苦闷和她无法解决的矛盾,因为她从来就不曾为着改变生活进行过斗争。她那些追求,也不过是一种逃避。比她小两岁的陈经理不会长久守在她的身边,年老色衰的日子已经不太远了。这样的事,在当时也是常见的。她不能改变生活,生活就会改变她。她不站起来进行斗争,就只有永远处在被动的地位。
我怀着极不快的心情,亲历了这个“寒夜”,对汪文宣,我只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总是维维诺诺,反复说“都怪我不好”。他完全忍受,不曾“站起来为改造新生活而斗争过”。最后在小说的“尾声”里,曾树生从兰州回到重庆国民路的旧居,只看见一片阴暗和凄凉,丈夫死了,儿子跟着祖母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掩卷冥思,顿觉无尽的黑暗和孤寂包围着我的人,袭击着我的心,使我周身清冷。在这一片黑漆之中,我仿佛看到了什么人的身影――且将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境?!
窗外死一般地静,只有几颗渴睡的星星,隐隐约约,在似有非有、若有若无之中,又成了一种不可企及的妩媚。于是我对着灯神祈祷,祈祷灯神赐予人间一颗小星,为我,也为着和我一样在寒夜里艰难跋涉的人,照亮旅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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