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采苤莒,薄言采之,采采苤莒,薄言有之。”

每读到这首诗，眼前总似绽放了一把阳光，一群女子春衫薄，边唱着情歌，边低头采着苤莒。传说中，苤莒就是女子的希望。所以采苤莒时，女子的心底溢满了快乐。苤莒就这样悠闲地穿越时空，从远古走来，和着女子的歌声，走到诗经里，走到几千年后我们的书本里，又走进我们年少的时光里。开始我们并不知道苤莒是一种什么植物，老师费了好大劲才让我们明白，原来，它就是今天说的车前草，古代学名“苤莒”。

车前草，本就是一个很美丽的名字。生长在车轱辘之前的草，可见，生命力是极强的。而车前草的得名也极为美丽。

传说，西汉名将霍去病在一次抗击匈奴的战争中，被围困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由于时值盛夏，又遇天旱无雨，时间一长，将士饿死的不计其数，剩下的将士也一个个腹胀似鼓，小便红赤、涩痛，面部浮肿。正在为难之际，马夫忽然发现所有的战马却都安然无恙。经过仔细观察，原来是这些战马吃了生长在战车前面的一种野草。霍将军立刻命令将士们挖这种野草煎汤喝。将士们喝了这种野草汤后，疾病都奇迹般的痊愈。士兵们又开始打击匈奴，并取得了胜利。从此，“车前草”治病救人的美名就传开了。

美丽的名字，美丽的传说，但却生着不美丽的外貌。它不是生长在温室中，也不是长在花钵里，因为它的平凡普通不足以供人们细心赏玩。街上的热闹繁华中也很难见到它的踪迹。如果在春天，夏天，去到宁静的乡村，走到田埂地头，你的脚边会满是它摇曳的风姿——叶片微微地皱缩着，呈灰绿色，边缘有锯齿，中间有着白色的花穗，长长地伸出叶的包围圈，似向人们说明它的存在。它紧贴着地面生长。根须伸到地底。人们要想采，只能连根拔起，而且还要小心翼翼，不然，扯断了根，药性也即去了一半。

由于我的少年时代是在矿山医院的宿舍度过的，医院有间中药房，我经常被医生阿姨叫来陪她们值班，所以很早我就认识了车前草。夏天采了车前草后，洗净泥，晒干，切碎后，煎服，可清热利尿，祛痰，凉血，解毒。小孩子咳嗽不爱吃药，车前草茶可让他们安然入睡。先将车前草切碎放入锅中煮沸，再放入冰糖搅匀，代茶饮用。车前草味甘性寒，可清肺、肝风热。冰糖味甘，可生津润燥。此茶有清热、化痰、止咳之功效。

所以外表的平凡不足以说明一切，人亦如此。

车前草还连着我对母亲的回忆。

刚刚大学毕业，到矿山工作那年，以为母亲从此远离了苦难，没想到一场莫名的病又把全家推到更苦难的边缘。母亲全身浮肿，到市里最大的医院，住院检查一个月，花了将近一万，但却什么结果也没有。医生暗示我们出院。回矿山，至少还有新鲜的空气。

回来后，所有的瓶装药也已无效。无奈中，我想起车前草，煎服后不是可以利尿消肿吗？昂贵的药母亲已吃不起了。但田间地头，房前屋后，对我们会是仁慈的。于是，每天下班后，我就带着一个塑料袋，蹲在办公楼前，别人宿舍的泥地前，拼命地挖着，只是我嘴里，心里都已没有了千年前的歌唱，边挖边算计着，母亲吃了我的车前子药会不会好些呢？那时我都顾不得周围同事的目光，只知道低头拼命地挖着，似乎只有如此，才能挖出母亲的生命力。

把车前草带回家，又小心地一根一根摘净，如同宝贝一样，因为那时，车前草对于母亲就是救命的稻草，对于我们就是全部的希望。而母亲就在一旁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我做这一切，我就解释给她听，附上笑容，母亲信了，总是乖乖地喝女儿自制的药水。

夏末时，我就挖很多的车前草，晒干，以备冬天用。所以那一年，我的手心总带着一股泥土的清香。

几年后，母亲还是留不住地走了。每每重回乡下，总要望望脚边，寻找那伸出叶片的长长的花穗，寻找对母亲的记忆。

“采采苤莒,薄言采之,采采苤莒,薄言有之。”

本文已被编辑[古草]于2006-3-20　17:56:51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