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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村记事(42)毛四

发表于-2006年03月19日 晚上9:11评论-2条

大礼堂里嘈杂声很大,“嗡嗡嗡”的弄得人鼓膜发麻,墙壁上千万个凹陷的吸音孔,也不能起多少作用。外面门厅处有人把守,两排小门成了个别人的专用通道。大礼堂尽里头没有什么装饰,舞台左右的两个小门时开时关,不停有人进出,(那边靠近厨房和厕所,厨子上菜和同学放松都得走那。)而厨子们大多都收敛起平时的凶相,极个别的,也只故作镇静的朝远处翻一下白眼,跟着就在冬娃子的老爸的呼喝下低头走了。

这是个新账老账一起算的,极佳的场合!

学校每年都会为此花去一大笔费用:既为大家提供一个最终解决恩怨的场所,又尽了自己的地主之谊,让大家出了校门后,不至于因为某种情缘未了而再度找上门来!诀别的晚宴啊!

好多盏灯下好多的桌凳,这么大的场面是专门为着这群学生娃准备的,这多少让人不能马上就适应。班上的女生都你推我推的不肯入席,而男生也都有些惊讶,极像衣着不整的乞丐们进入了国宴厅。菜肴多得数不胜数,让人怀疑今天过后,这世界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啤酒整件整件的码在舞台的前沿。冬娃子的老爸在一旁提示着:“哪桌喝没了?自个去抬!”……

大家逐渐回过神来,明白了对于校方来说,这只是个例行的公务而已时,也就不客气的坐了上去。酒到半酣,忽然“砰”一声,一只空瓶在一旁的走道上爆炸了。跟着“砰砰”声四起,全是对着空地去的。有人还附带着骂,骂谁听不清楚,反正不是骂一同吃喝的人……一个体育班的男生刚进小门,瓶子就在他脚下爆裂了。唬得他一个激灵,对着发射酒瓶的那堆人就破口骂上两句……

洪秉青也跟着扔了两个,为什么扔,他也说不上来。杨龙没扔什么,酒,也只喝了一点,他没怎么说话,只看着大家发牢骚。他这人就这样:私下里牢骚满腹,公开的场合反倒很平静。

黄加亭喝醉了,一个一个的“单挑”。到洪秉青这儿时,还连干了四杯,一边喝,一边叫着洪秉青的外号,满含愧疚地亲热而含糊的说着“对不起”。

女生溜得最快,转眼就都没了人。男生都有些醉醺醺的,个别的相互搀扶着走了。杨龙扶着洪秉青来到外面休息。坐在门厅外的花园里,相互心里都有着许多的不舍。都没有什么留恋的话。一想到前途,也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打算,因为他们都知道:前路都是铺好了的。

小兔子跟着两个同学去小卖部。路过那的时候,杨龙竟大胆的喊了一声,让她们过来——这小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三人应声来了,还有维佳和莎皮。五个人在草坪中间围成一圈。维佳个儿高些,使劲打量一阵才看出是洪秉青两个。她细声细气的问了句:“这么晚了还不睡哇。”

没人回答。小兔子感慨了一句:“哎哟,我们这些同学,今天一别,有好多可能一辈子都再也看不见了!”

这是一句揪心话,洪秉青顿时想起了那些光秃秃的高山,险峻狭窄的碎石路,修建在半山腰的学校。秋高气爽的时节里,朝着西北方向望,在遥远的天边,浅蓝色的山顶上面,有时就能看见一连串的高出它们许多的深蓝色的山。家乡的老人们都说那是老山,可洪秉青觉得,那可能就是盆地边缘,他曾去过的,小兔子家乡的那些山……它们是绝情的屏障,一旦进去了,就很难再出来……

这句大实话,让每个人都低头不语了。还是小兔子打破了沉闷:“‘老婆子’她们在教室跳舞。呆会你们上去耍嘛——我们去买个东西。”招呼着就走了。

黄加亭让洁娃子拉着出来了,后面紧跟着冬娃子的老爸。洁娃子矮壮,但拉不住歪歪扭扭的加亭。两人来到花园里,黄加亭一屁股坐下不走了,捧着脑袋叫不舒服。

校心花园的枝形路灯放着幽幽的光,万年青隔开了散发着热气的水泥过道。田大爷和他十来岁的孙子小田的花圃处,小门已经牢牢锁上。花圃里面,泥地和综合楼接近的台阶上,有洪秉青今早扔下去的一只钢化玻璃杯。洪秉青原本是要打碎它的,从四楼的窗口扔下去,结果那杯子在水泥台阶上跳起老高,落下后没碎,还几乎就躺在了原地……

黄加亭低声叫起了“脑壳疼”,接着声音大了些,听起来很是痛苦。洁娃子在叫他吐,吐出来就好些了。黄加亭却说吐不出来,而且头疼加剧了。洪秉青和杨龙过去,建议送去镇上医院。

路途不远,可医生早已下班。几个人一直进到最里头,才发现一幢灰灰的二层小水泥楼上还有亮光。于楼下呼喊医生,很久后,才探出个中年女护士的卷发头。护士就楼上听了个大概,放下手里的毛线活计,不耐烦的叫他们上去。

护士的白大褂还没脱,脚上是一双凉拖鞋。灯光下,她的脸上已经有了褐色的斑纹,可脚上的皮肤却白得让人心惊。知道是饮酒过量,看看病人的状态,她马上要加亭到阳台旁的小厕所里去吐。听着加亭牛叫般的声音,她又觉得很不耐烦,跟着就从作风上教训起来了。黄加亭用手抠喉咙,还是吐不出来,他的郭富城发型已经搞得一团糟。护士越发生气,竟大声斥责起来了。就像遇到个需要一个硬币救命的乞丐——而仅她手里才有那硬币一般!

洪秉青也火了,大声回敬那护士!“你快点!你看不看?”

到这里三年,他还没发过火!一直那么隐忍着,活得像个乌龟!而任这护士一样的人随便呵斥!前几天他理了发,那科长和那图书管理员老婆的小女孩,竟说他长得像个杀人犯!噎得他差点没诅咒那丫头片子——这些人哪知道他洪秉青的内心,他们只知道凭着衣着打扮或兜里有没有钱去评价一个人!都他妈什么东西!

黄加亭听见了。还没从就近的一轮呕吐努力中缓过气来,他瓮声瓮气的劝着自己的同学,嘴里急急的说着:“莫,莫——”

护士愣了下,解释起来,口气软了。莫非她也觉得洪秉青现在很像个杀人犯?她边说话边取来半盆温水,水面浮着个搪瓷杯。那杯撞击着搪瓷盆壁,跟着她的脚步,也随着洪秉青发热的脑袋一起咣当咣当响……

护士让加亭往肚子里灌水,尽力灌!然后再吐。黄加亭依从了。开先两三下,那节奏就像有人在厕所里冲头,渐渐慢了。最后只见他端着的杯子距离嘴巴远远的,挺直着腰吁着短气两眼发直。洁娃子要他继续喝,他只顾轻轻摇头,艰难的说着“没法了——”他要用手继续抠!

又折腾了半小时,还是没吐出来。可头竟然不疼了,在确定可以回校后,大家搀扶着这灌水猪慢慢朝寝室挪去。没用药,当然也不用给什么费用。

教室里,舞曲声音很小,‘老婆子’随着乐曲正在独舞。她很轻松,一副恬然安适无所谓的样子。

猴子喝醉了,嘴唇略张,下巴和喉结几乎在一条水平线上。他躺在四张椅子拼成的硬床上,偶尔发出一下轻微的,类似猪叫的声音。勇哥推推眼镜,再眨巴眨巴眼睛,说萍儿的父母下午开了一辆小车来接她,猴子和他去送别,刚上车,那瓜女子“哇”的一声就哭起来了。猴子眼里也是满眶的泪水,萍儿的父母一下就看见了……萍儿的父母在县政府上班,平时管得挺严的……

洪秉青要老婆子教他跳舞,他还不怎么会。老婆子带着他,把手放在他腰里,要对方把手放在她肩头。老婆子穿着件洞洞眼眼的短袖上衣,洪秉青估计手指头有时会碰到她肩上的肉。老婆子个儿矮胖,胸部时时擦着对方,才几十秒钟,洪秉青的脚步就乱了。老婆子埋怨:“你会唱歌,怎么不懂节奏?”

大清早起来,很凉爽。整个校园里都安安静静的,没多少人走动。洪秉青叫醒杨龙,要和他同路到总站,杨龙不干,他要睡,再说这么早去了也没有车——要对方先走。洪秉青打点好包裹行李,找了个三轮带到车站。镇上没什么人,站上也冷冷清清的。他原想,可能会遇到那个体育班的小女生,可到最后也没能看见……

就这么告别了学校生活,这之前所有的东西将一笔勾销。从此他将步入社会,去过一种全新的生活!明天是什么样的,只有明天才能知道了……(待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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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简竹 | 荐/简竹推荐:
☆ 编辑点评 ☆
简竹点评:

有些叙述还可以精练些:)

文章评论共[2]个
泥鳅-评论

老兄辛苦了,写得不错啊,而且有这么长的连载,努力啊!
  【毛四 回复】:谢谢兄弟鼓励啊!问好!:) [2006-3-25 9:13:54]at:2006年03月22日 下午3:34

恋尘叶子-评论

就像遇到个需要一个硬币救命的乞丐——而仅她手里才有那硬币一般!
嘿嘿,每次看你的文章,都可以发现如此这般的奇妙比喻。欣赏!
想起了自己毕业那年,不过我们没有喝酒的。at:2006年04月04日 早上8: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