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干部偷吃花生种子和法不责众
村庄漆黑一片,只有几户人家能点得起煤油灯,象鬼火在闪烁。国强家点的是“偷”来的柴油,烟雾大,塞鼻孔,还要节省着点。那油是家昌从大湖中间的水田埂上的柴油机里“偷”放出来的,是准备做火把、晚上逮野鳝鱼用的,平时点灯是舍不得的。国强到家也就平安无事了,吹灯睡觉。不一会,满屋子都听见国强大大、国强、则根的轰鸣鼾声,则根的鼾声还夹着鼻涕、口水的堵塞,一种不通畅的怪叫——“呼——哇!——呼——哇!”。野地里怪鸟的叫声更恐怖“呱!——呱——呱!”,狗的叫声是懒散而亲切的,在漆黑的夜里、在呼啸的朔风中“汪!汪汪!”,暗示着平安。这年景贼本身也无事可做,无物可偷。
“乒!乒!乒!”国强被惊醒了,邻居则宝家的门被敲击着。“则宝,开门!我是严金水!”金水是家住本生产队的大队支委,大人小孩都尊称他“严委员”,平时不苟言笑,非常严厉,也有威望,村子里男女婚嫁、夫妻扯筋打架、儿女不孝乃至吃喝拉撒他全都要管,永远在忙,永远在指手划脚。则宝是生产队的仓库保管员。由于茅草屋、土砖墙是挨着的,则宝家的小声嘀咕国强也能听见。“则宝,我以大队支委的名义向生产队支取3斤花生,上面公社来3人,在我家开会使用。”“那不行!仓库钥匙有两把,严队长不批准也不行!”则宝干脆的回答。“懂不懂下级服从上级?全党服从中央?”“懂!我要服从队长!”“那队长还要服从我嘛!”“那也不行!仓库花生只剩30斤了。都是开春做种子的!严队长说了谁也不准吃它,那是全队人的命根子。”“特殊情况嘛!向上拉关系,明年春天说不定上面高兴了批个三麻袋下来,乐死我们!”“我不敢偷拿!你去找严队长说。”“乓!乓!乓!”这回是自家的门被人飞快地敲打着,节奏很快,因为外面风很紧,隐约还听见金水的牙齿打颤颤和身上筛糠的“嗖嗖嗖”声。不知道说了多久,金水终于说服了国强他大大、仓库保管员则宝,三个人借着夜色掩护,也不敢拎灯火,摸黑去轻手轻脚开了库房,金水带走了3斤花生。
一天,正是正午时分,日头是懒洋洋地斜挂在半空偏西南的位置,朔风依旧是“呼”“呼”有节奏地吹着,把道路吹得泛白而干净,只有一些牛脚踩塌的水凼凼结了冰,在阳光照射下反着刺眼的光芒。一个令人胆寒的消息传来——“打死人了!打死人了!”大家一齐往高叫着的这个人的地方跑来看热闹。那是邻村的一个看守草棚,住草棚里的人看守生产队里的红苕种苗,那也是全队几百条生命的口粮和命根子。大家跑近一看,草棚的大梁上绳索吊着两个人,一老一少,看上去象父子,绳索是套着他俩的脖颈的,他们舌头没有伸出来,身上棉袄和棉裤被打烂了,打烂处还滴着血。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打死后吊上去的。这父子可能多半是饿了偷红苕种来吃,被看守人发现了发生冲突斗殴,惊动了村子里其他社员,众社员发怒,一气之下痛殴两父子致其死亡,这回才知闯下大祸,有人设计制造了两父子“畏罪”上吊的假象。事后才知:两父子是后山人,路过此地太饥饿了,趁人不注意偷红苕种吃,可是罪不当诛,却被视红苕种如命根的社员打死了!这农村山高皇帝远,法不责众。后山被打死人的家族200多人不服,抬着两具尸体到县公安局、县法院轰闹了3天,县上派车派人下来查了几天,也没有人站出来认死帐。结果公家召集死者家族代表和打人的生产队协商达成赔偿协议:生产队赔偿死者家属人民币300元,稻谷1000斤,火化安葬费100元。事件平息。
死人的事经常发生,人们已经麻木,见惯不惊。一般人的生命也就只值那几个钱。法律和法官也势利眼,看什么人判什么结果。经常有打死了人,没人抵命、判刑,事件不了了之。时间一旦久了,人们就淡忘了,同情心也没有了。最重要的是吃饱肚子。华南佬就经常唱洋腔,天天听广播,这主义那主义,吃饱了肚子才是“好主意”哟!可有人就不同,即使这么饥馑的关口,还有人吃饱了撑着难消化,没事找事,知法犯法。老子天下第一,其它算什么玩艺儿。
四----------------------------------“疯子军官”徐军贵的风流逸事
雷岗村地界上有一个伤残老红军,大名叫徐军贵。一般人只敢叫他“徐军官”,“徐大爷”。他10岁参军当红小鬼,听说是跟着许世友当警卫员的。他最后退下来定居雷岗村,因为大军过江时耳朵被炮弹震聋,神经紊乱。但平时他是清醒正常的。他在村子里的地位无人能比,住房是公家修的,屋基墩子是最高的,房屋是最好的青砖大瓦房,吃的米是粮站专人专车送,烧的薪柴是到江堤管委会专门用几部大牛车随便拉。他配有手枪,可以随意开枪打野鸟打麻雀,还可以射杀社员家看的老母鸡拎回家炖着吃,他子女随便生育,一口气生了12个,按人民币一毛、二毛的排行叫法,叫到了12毛,12毛比他的孙子,外孙还要小许多岁。总之,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没有他不敢发的神经,公社书记当众挨他两耳光算是家常便饭。他看得起某个女人,那真算是那个女人前生修行的好福气。他开始喜欢调戏女人,算是他神经正常了。反之,则是反常。
饥馑的岁月,村子里再也没有几个水色好的女人了。唯有粮站女站长王萍天生是一个美人胚子。她大大是北方人,高大英武;妈妈是南方人,白净秀雅,大概自古混血出美女。因为吃公家饭,守国家粮库,工作清闲,衣食无忧,她眉清目秀、文雅、白净、天生一副瓜子脸,梳着马尾巴,扎着蝴蝶结,穿着既轻巧又稀奇的红毛线衣,把ru*房拱得丰满诱人,身材高挑匀称。她鹤立鸡群,优越感特别强,也特别傲慢,从不主动搭理任何人。找对象挑三拣四,挑成了一个30岁的老[ch*]女,但仍然是风情万种,待价而沽。
一日,因为提手枪打麻雀打进了粮站,徐军官瞥见了王萍这天生尤物,眼睛一亮,象发现了新大陆:“老子打了一辈子的麻雀,还真没发现雷岗这屁股大的地方还有一只金凤凰!”徐军官冲着王萍的面就开始调戏她!“哦!徐军官真会开玩笑了,会讨女孩子喜欢咯!雷岗这巴掌大地盘谁敢不尊敬徐大爷?”一席莺声燕语,逗得许军官浑身象抽了鸦片似的酥软透彻了。徐军贵见识广、天生的胆色,什么货色的雌鸟没见过,一把就逮住王萍的纤纤玉手,“走!小妹妹,带大爷去指点指点仓库里哪儿麻雀多?哪儿的麻雀长了毛?哪儿的麻雀没长毛?”徐军官下流放肆地说,攥紧的手再也不愿松开。身后两个跟屁虫只得知趣地去找茶喝、下象棋去了。徐军官和王萍手拉手一头就钻进了宽敞幽静的库房里去了。一晌午只听见粮库里麻雀儿仍在嘻闹、“喳喳”地叫,却不听见枪响……
王萍确实有着人见人爱的姿色,不知道有多少已婚和未婚,条件不错的男人追求她。公开追她的人有公社放映员、有公社团委书记、公社党委书记“一把手”和“二把手”、有医院副院长、血防站站长、水电站站长等,已婚男人与她发生绯闻的有前两任公社书记,大队书记等,她就象一个熟透了的红苹果,“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她的房间每个白天晚上都成了歌声、琴声,笑语不断的地方。仿佛村子里每一个成年的男人都恨不得把她摘下来囫囵吞吃了,已婚男人也都以与她有绯闻、导致老婆闹离婚作为骄傲和荣耀的资本。
徐军官是雷岗公社乃至整个县的一棵大树,谁能在他的大树下躲荫凉就意味着神圣不可侵犯。王萍当然也深知这一点。在经过多次小事变,两个相好——前任两个公社书记为她背上因“生活腐化、作风不正”被解职调离、她经常被泼妇们辱骂、吐唾沫之后,她也从心里厌倦了,不想继续“玩”了。年岁来了,当看到同龄女伴的小孩乖巧伶俐、欢蹦乱跳地叫着“妈妈”,在怀里撒娇之后,她也潜意识里想当“妈妈”了,找一个稳定的老公,过安定的夫妻生活。今天,徐军官突然侵入,徐军官以他声名显赫的绝对权威,却对她平易近人,无比随和,亲口左一个“小妹”右一个“小妹”,又用男人有力的大手逮着她的小手不放,真有一种安全感,一种说不出羞涩、兴奋与甜蜜,想起早死的同样是当过兵的父亲对自己也不过如此而已。还有在库房里,徐军官的眼睛放着雄狮一样的亮光,脸庞黑里带红,他无所畏惧的胸膛、冲锋陷阵,不畏生死、不怕坐牢,勇敢地冲上来拥抱她,狂吻她,敢于撕掉她[ch*]女般的矜持,敢于剥开她毛衣里的胸罩,真叫她喘不过气来,又娇羞又害怕又兴奋过度,简直欲仙欲死,欲罢不能,欲逃还迎。与他相比,其他男人软泡硬磨、嬉皮笑脸再也挑逗不起她的兴奋,如一杯白开水,没有滋味。她感觉到他真正是一个军人,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他是真心喜欢自己的。俩人手拉手逛出粮库,他发誓说要把她搞到手,要把家中的那个为他生了十二个“毛”的黄脸婆赶出家门!她感到,他是能说到做到的。她又犹豫,这样一来,他如何面对众人,如何面对舆论,全村全公社的人都要责骂她,骂她狐狸精,那些女的“受害者”全部要抱成团来攻击她!但那都不怕,只要老徐手枪一响,他们还不全吓得裤子流尿?只是老徐的几个一样有“匪气”的儿子如何面对,他们一拳头还不要把自己砸扁……“这怎么办?看样子想进老徐的家门是不可能的了。那么,只有请老徐与黄脸婆离婚,到我这里与我成家住在一起。想到这里,她心里象充满蜂蜜似的甜蜜,仿佛看见明天公开挽着徐大军官坚强有力的臂膀,漫山遍野去提着手枪打鸟,到江边去看船帆、看远山、去听轮船的汽笛声,去听鹌鹑、鸬鹚的鸣叫。到芦苇深处去享受老徐野性、粗暴的爱抚……
徐军贵看上去也就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吃得好、不劳作,人也不显老。长期享受“土霸王”的特权,趾高气扬、颐指气使。他腰上常别着把手枪,枪尾还带着尺把长的红绸布条,面黑脸青,目光锐利,从不随便开个笑脸,人显得煞是威风。“神志”“清醒”的时候他还是知道一点国家大法的,村规民约是约束不了他的。王萍是有职有权吃“皇粮”的,许军贵是喜欢和爱慕她的,所以特别想占有她。但他也知道不敢强抢良家妇女,只好顺藤摸瓜,百般讨好,等待瓜熟蒂落。因此,他俩各人打着自己的算盘。徐军贵的家庭成员是誓死不同意的,上自70岁的老母,下到才8岁的十二“毛”都齐声反对徐军贵离婚。徐军贵的老婆是一个善良恭俭的厚道女人,她只知道哭,却也不敢吱声,她以前就经常被徐军贵拿军用皮带抽打,有时还被他用手枪指着恐吓,她实在是畏惧徐军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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