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紫槿树,那梦幻般颜色的花瓣落满了一地。看不清一地落花掩面而去的背影,只知道冬天终是过去,该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了。
阳光以成束的姿态,唤醒了天空清澈的眼眸。站在异乡无垠的苍穹下,看着身边白云浮掠、日落月升。仰望阳光下的天,很蓝,很蓝,是自己最喜欢的那种轻浅纯净的蓝。
有温润的风从远方吹过来,拂动柔软的长发。桥下的水汩汩地流着,微风无声。春日,一如慵懒女子,云淡风亦清。
立在不系的舟之上,心的涟漪随波荡漾。很久很久没有听乡音提及故乡的那条河了。心里的位置无法空下来,远山更远,青痕处,故园永是心中一道温柔的守望。
在异乡的河边,忽然发现柳树绿了!联想起在故乡,此时此刻早已处处可闻柳笛声了吧?
摊开页页素签,一遍遍涂抹记忆中定格的画面,熟悉的阳光,熟悉的笑脸。恍惚间,仿佛抵达传说中的宫殿。一切在柳笛声声里定格,并在记忆的调色板里不甚分明。
睡梦中,清风徐来,总会有柳笛轻吹,在廊下浅唱低吟。清幽的曲调,装饰着美丽乡愁明月般纯真的梦境。轻轻启开心窗,烟水茫茫处,总有你的影像玉树临风。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时,总仿佛觉得那昨日的步履依旧,衣袂丝缕、盈耳不绝在今日,恍惚间,竟想到了儿时的旧友正坐在小桥流水的石阶前,对我微微地笑。那柳笛则被一位素衣素心的书生在江湖中远远吹响,芦花在风中飞舞,大雁于舟上盘旋……
“‘一簧妙清商’——古人们在诗词曲赋中倾心歌咏的民族乐器,一般以金、木、石、匏、土、革、丝、竹八种材料制成,分作以手弹拨的弦乐器、以嘴吹奏的管乐器两大类。不同质地的乐器含有不同情愫,类似于不同地域的人具有不同禀性,不同的演奏方法都一概直指人心——十指连心,口诵心惟。”
而白居易诗中所描叙的“剥条盘作银环样,卷叶吹为玉笛声”,是江南少年独有的一种“乐器”,可惜这异乡的柳树却不能折断剪裁为柳笛,任我们吹出欢快飘逸的曲调。
有风掠过的时候,想起一些过往云烟。花开灿烂如梦,风过耳边无痕,笑靨依旧如花,轻叹似水流年……
踏上诗歌这张地图,就相信一定会看清路线,找对方向,抵达你的身边。旧时的藤蔓枝节,小心地被自己藏在心房深处最柔软的角落,开,为你的容颜,闭,为你的笑靥。
但临摹一幅生命的图案,枝枝都是,突兀的血脉。忆起李白的《春夜洛阳城》:“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阳。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那共处的故园,现在依然如故,可你我竟在折柳声中天各一方。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河岸边也曾有过衣冠如雪、慷慨悲歌,但《诗经》里美丽的河流已经远去。孔子之后,更多的人站在水边,看到的,却不再是一条河。
透过灯火阑珊,飘掠而逝的身影日渐寂然又淡漠。我微湿的眼睑上是不是你不小心丢失的一滴泪,如此仓促微凉。如果我想听听你的声音,要从哪儿才能找到那柳笛轻吹时甜甜的笑容。
衣袂沾满灰尘和迷蒙。思乡的梦,是昨夜的一件衣裳,泪光盈盈,打湿沉重的行囊。
渺渺回眸,你灿笑如雨,飘逝成烟。遗落的沧桑,照料着一条又一条没有脚步的道路。
知道自己本是一朵流浪的云,在尘世之外飘来荡去,无所依亦无所不依。我这个莽撞的过客,终究不会被这个春天记取或者遗忘。远离都市的繁华与喧嚣,永远究竟有多远?原本不再想去寻求答案。每日里,下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习惯性地打开电脑,静静地坐在荧屏前,在慵懒的音乐里,在星光冷月下,用冰冷的手指敲击着键盘,用虔诚的文字来祭奠和消磨掉有光线的时间。
也许现代都市,遗忘才是最好的生存方法。然而每每柳笛轻吹时,那些挥不去的回忆环绕在四周。
春水总也望不穿,只能独自凭栏。
柳笛轻吹的季节,此时的星儿,也在天的另一边照着你。你还站在那苍茫的芦花丛中,等待月升月落吗?
因我必须远走,你温柔地放手,我的心里只有慨叹:为什么要在笛声之外的日子,才能深切体悟那份心痛的感觉和生命深处的震动;在水一方,为何自己没有生于斯,长于斯,而长伴于斯?
也许在这样姹紫嫣红的季节,这样春暖花开的时候,不该有这样忧伤的心情。其实很早以前就答应过朋友,不再写忧悒的文字了。但或许是读了太多的书,内心总是充溢太多对人、对生活、对情感等思索剖析的欲望,于是在不断思索剖析的过程中就不断地产生了失落感。
而柳笛轻吹,将星辰抛在身后,让他们点亮你的天空。也许我所能做到的,只有让自己漂泊的脚步永不停歇,去唤醒千年沉睡的垂柳,找寻它静幽的芬芳,解读它碧清如玉的心语,让它的踪影滋润干涸的心田。然后让如水的潮汐,漫过梦的堤岸,伴自己渡过一个又一个不眠的长夜……
只是无论多久的向往、追寻与万般的慨叹,那彼岸微熹的面容,再也走不进我日渐苍茫的凝望;更不知在我们短促如音吹的笛孔上,异乡周遭的风、阳光,什么时候才能够吹出如故土家园一样温馨亲切的音色、音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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