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倪文涛,男,现系乐山市作家协会会员,民主党派民进会员,沙湾区政协委员。1964年11月29日出生于安徽安庆望江县长江边、一个叫雷池的小村庄。直到1979年“大包干”开始前,那里一直与贫穷,水旱,饥谨,落后相伴生……我大约从5岁开始利用放学,星期天,寒暑假就在生产队做农活……深刻体验了做农民的痛苦和艰辛,“左”的和“右”的政策对农村、农民、农业的危害。我亲历了安徽农村的“大包干”。对它的产生、发展、结果了如指掌。我21岁时因为邓小平的高考好政策,考上高校,脱离农民身份。但是我仍然对农村生活刻骨铭心。后来当了老师,调动工作到了四川乐山。仍然每年回老家探亲,与老家血肉相连。总有一种感动在心里,总有一种责任在鞭策。近期因为工作清闲,所以把这段历史忠实记录下来,与自己有个交代,与好朋友可以分享……因为对那些饥谨的冬天的刻骨铭心,故事就选择从长江边的冬天开始……小说全篇大约100万字。
第一部冬天
一
这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早。
苍白而浑黄的太阳懒洋洋地挂在空中。从江面上吹过来的朔风象鞭子一样抽打着光秃秃的枯树,村庄里人们穿着满是破洞,看得见棉絮的棉袄。他们在树下与枯树一起瑟瑟发抖,而乌鸦和喜鹊全然不顾人们的喜与忧,成群结队地盘踞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闹得肚皮里饥肠辘辘的人们更加坐立不安。这是一条大江,是中国最长的河流,它发源于中国西部的高原,历经无数的曲折和回漩,它沿着北纬30°这地球最绚丽的“腰带”,上下跳跃、缠绕着一直向东、向东,象一条巨龙一样以百折不挠的霸气抬头入海,无人能挡、无物能挡,也无法阻挡。她又象一位乳汁丰盈、慈爱、善良的母亲一样哺育着世世代代在她怀中的生灵。她就是母亲,形象高大而丰满,不怕你颂扬她,也不怕你责骂她。江边村庄的人们大多并不知道、也不关心它竟然是中国最长的河流,他们只希望每天有三顿白米饭吃,吃饱了饭就有力气做农活,做起农活也情愿卖力。现在人们唯一可做的事情就是挤在一起,坐在地上晒太阳,一边晒太阳,一边七嘴八舌海阔天空地聊天。
严家昌也坐在自家的大门石坎上晒太阳。嘴里含着一尺多长、一斤多重的水烟筒“叭嗒、叭嗒”地抽着黄烟,眼睛眯着看天上的浑黄的日头。“嘭……”,突然铅灰色的天空冬云里传来几声沉闷的雷声,这雷声吓得严家昌不由一个战栗,他赶紧问身边一起晒太阳的老者:“你们几个说说看这冬天日头高照的天打雷是个么事兆头?”年纪稍长、见识较多的华南佬接过话茬说:“恐怕是‘朝廷’要出大事咯!”“这话不好说,随便猜猜罢了。”他又补充解释、怕引起口舌麻烦,这些年这类事太多,三年前村子里一个结巴疯子叫根伢的、他把“反击右倾翻案风”说成“反正右边牙齿不关风”被抓去关了一个星期,打成了“现行反革命”。“也罢、也罢,盼就盼出个大喜事!”严家昌吹掉一瓢黄烟又慢吞吞地装上第二瓢黄烟,不紧不慢地说。
说凤阳、道凤阳,
凤阳本是好地方;
自从出了朱皇帝,
十年倒有九年荒。
香娥和春娥等几个闲不住的、前几年搞惯了思想宣传队的骨干女人随口唱起了这首嘴边常哼的民歌。
防民之口,
甚于防川。
民如水,
君如舟;
水可载舟,
亦可覆舟。
读过私塾,背熟了《幼学》、《千家诗》,知晓《三侠五义》的“老夫子”倪周全也在一旁“之乎者也”地发起感叹来,什么“周不周”的象背书,惹得目不识丁的老头儿和妇女们嗤笑起来。而这些名句,已读到高等中学的严家昌是听得懂的。他是村子里“墨水”喝得最多的“知识分子”,从不多说话,他嗑掉第二瓢黄烟,站起来,伸了伸懒腰,眯着眼睛看看远方的大江,又看看天上浑黄已西去的日头,轻描淡写地嘀咕着说了一句:“哎!要变天了。”说完转身去看灶台上蒸煮的红苕。
村子名叫雷岗村,生产队取了吉祥的名字叫丰收生产队。公社的名字还是叫雷岗,它是长江边上的一个一串连一串的小村落连起来的大村落,几百年前是一片沼泽和汪洋湖泊,著名的“雷池”就在这里,“不能越雷池一步”典
出于此地。此地江岸绮丽、江渚奇秀,南朝著名文人鲍照曾于此地登岸观景,写下了《登大雷岸与妹书》的千古名篇。雷岗这里盛夏季节多雷击,经常发生雷电电死人和牲畜的事件。雷岗村多是外来移民,扎根定居较早的以倪姓和严姓居多,家族化色彩浓厚。民风古朴、崇尚耕读。民谚传唱:沙塞雷岗口,状元从此有。沙塞雷岗村,沙土变成金。
二
冬夜实在是太漫长。严家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无法入睡,不是不想睡着,就只听见肚子里空捞捞的、“咕噜、咕噜”地似乎在叫着“饿啊、饿啊”。家昌的两个儿子,大的叫国强,小的叫则根。在床上说梦话,也是说吃的东西。家里在生产队分了一万斤红苕,已经连着吃了一个多月的红苕了。烧、煮、蒸、炒、煎什么花样都吃了个遍,但这东西就是经不起饿,刚丢下碗筷,马上就觉得饿,嘴里在打着红苕焦糊饱嗝,肚里却在“咕咕咕”地象一只又老又大的癞蛤蟆在叫唤,村子里的学校课堂上,经常满堂听到接二连三地放红苕屁,闹得老师和学生娃们笑的力气都没有。只有美霞和贵香家的日子好过一点,家里有点油水。美霞她大大(大大:土话即爸爸)是公社书记,弟大是食品站杀猪卖肉的。她家做的红烧肉的香味啊真是香遍全村七里路,引得娃娃们尽都翻白眼,使劲“咕噜咕噜”地往肚子里吞清口水。则根是一年级出了名的“流口水”,长年胸前没有干净过,他的口水关不住,吞不下去,条件反射情况下只见尺把长的白涎往胸前掉。惹得一齐放学的同学们都用手指划脸皮来羞辱他,他天生反应迟钝,反正也不生气,还憨憨地痴笑“嘿嘿”。
“家昌!不是个办法,米缸里没有一粒米了,你去后山老表家借点米,明年打新米时还他!”家昌的老婆秀兰唠唠叨叨地在向他诉苦。实在唠叨得听不下去了,家昌也冒火了:“要去你就去,你娘家也在后山,你妇道人家脸皮好放得下来些,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去借米?!”“娃们不吃你也要吃,这红苕吃多了要吃出毛病来,你那个老胃病,就是从八岁给江南人家当童工,放牛放出的毛病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你为了你自己也要去想法子!”家昌听罢婆娘这句触痛心中往事的话,不禁摇了摇头,叹了叹气,心里想:“这婆娘虽然哆嗦、泼辣,心确实好,还不牵挂着我这老胃病。”但他自己的面皮实在放不下来,转身呵斥正在打闹的大儿子国强:“国强,吃去死的!你给老子听倒,你是老大,你会骑自行车,明天一早骑自行车到家婆家去借米!”儿子们都怕“老子”的脾气,国强只哼了一声就憋气了,再也无心去同弟妹打闹了。
国强是五十年代“全民大炼钢铁”时出生的。当时他大大和妈妈都在为炼铁的小土炉挥汗大战,大大严家昌与几个壮劳力一起拉大风箱,妈妈则是在山坡上腆着个大肚皮拼死力砍树做薪柴,忽然一刀用力下去,肚皮被扯疼得支撑不住了,只好蹲下去,身边几个婆婆婶婶借助火把发现她下身大出血,有经验的接生婆爱香说:“要生了”,众娘们手忙脚乱地将围腰铺在平地上当做产床,爱香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就将孩子给“抠”出来了,只见她象蛇吐信、用舌头飞快地把砍柴的弯刀“哧”地舔了一遍,“呸”了口口水,“嗖”地就把婴孩的脐带割断了,疼得那婴孩“哇!哇!哇!”地象冬夜的老猫哭。她小心地用围腰把孩子包裹起来,借助火把,送到秀兰的眼前,“恭喜你,生了个带把的,可以做‘种子’了!”。“香娥,你快去报信给秀兰家当家的,叫几个人绑个担架来抬她回家。”爱香说完,找个小水凼洗了把带血的手。家昌是一个对“政策”特别敏感的人。他亲眼目睹过人家“知识分子”蹲牛棚,地、富、反、坏、右被民兵专政队的大红棍子殴打,他们痛苦的嚎叫声教人不寒而栗,心惊肉跳,好象那挨打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因此,就是给长子取名这个“大是大非”的,关系到政治的重大问题上也决不马虎,他在孩子生前就反反复复地“推敲”过:叫“国庆”太多,叫“红生”、“红根”不好听。总之,现在才知道语文老师说的“书到用时方恨少”的苦涩。他背起毛主[xi]关于大炼钢铁的一段精彩语录:“我们要发动全国人民大炼钢铁。要搞一万吨钢,三年赶上英国,五年超过美国。”就取“超英”、“超美”吧;什么操英、操美的,不好听。又象是女人的名字,我儿绝不能象小脚女人,要象大男子汉,有阳刚之气,让人一听名字就觉器宇不凡。我国要强大,要当强国!对!就取“国强”这个名字吧。
五九年“大跃进”,人们全疯狂了,日子更难熬了。红旗生产队两亩“实验田”每亩产稻谷1万斤!这是全村社员都从公社的高音喇叭里听到的大新闻、大喜事,严家昌作为一队之长也被召集到现场察看,那简直神奇,两亩田里全是金黄的站着的成熟的稻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把其它田块里的水稻连根拔起“移栽”到这块“试验田”里的。但是,没有人敢“点破”。这“皇帝的新装”“皇上”穿着舒服,下官穿着舒服,但是老百姓的肚子挨饿不舒服,轮到要按这种“产量”定上交“公粮”的“任务”时,如何能交得出?千家万户、实实在在种粮的人不挨饿才怪。“老种田”的华南佬看了看,不禁摆了摆头,“这样搞,叫人怎么活?”他低声嘟哝着。
三年自然灾害,最困难的日子来了,它就象一只硕大无比的饿虎,疯狂地吞噬着生灵。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了,连树皮草根也不能幸免,所有能偷的东西也被偷完了,就连地里的红苕藤,菜园里的菜秧苗们。人们都象行尸走肉的骷髅,瘦得只是皮包着骨头,只有一双眼睛还在不时地转动一下。最先饿死的是曾经身强体壮的中年人,因为他们反而是耐力最差,经不起饿的,然后是老年人,最后才是小孩们,因为只要还有一点吃的就是一点希望,啊怕是逮住一只野猫杀来吃,哪怕是偷来几窝红苕,大人们总是要留给孩子吃,自己舍不得吃。生命是如此脆弱,看到路上蹒跚的饿孚倒下去就起不来了,死的人多了,连找人去抬尸体的都来不及,也没人有力气去抬走草草的掩埋。人们连哭嚎的力气都没有了,没有任何声音的白天实在恐慌,令人毛骨悚然,空气中弥漫着尸臭味,河水也仿佛是不流动的。不幸的消息在传播——后山扬林公社的大人都死光了,有几个村成了孤儿村,上面派军队来整体接收孤儿了!言下之意还给人带来些许安慰:雷岗村还不错,人还没有死光。出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现象:那几年农村的成人都被饿得丧失了性功能,没有了生育能力,所以那几年出生的孩子特别少,侥幸生了的也难免夭折。
国强的弟大(叔叔,爸爸的亲兄弟)以孤儿的身份进了县机械厂当学徒工,每天有咸菜,有半米饭半红苕吃,在农村人的心里算是神仙的日子了。国强的大大家昌有天捂着肚子撑到了机械厂门口,门卫不让进去找人,好不容易熬到吃午饭,伸长脖颈看到了家宝去打饭。兄弟相见,国强啼泣涟涟。“弟弟,大大、妈妈都饿死了,我、你嫂子、小侄子也眼看不行了。”说着就哽噎了说不下去。家宝是懂事了,马上去给亲哥打了一份红烧猪肉和米饭,只见顷刻间家昌喉咙也没响一声就全吞了,但看见家昌的眼里在放着奇异的亮光,好象有多少年没见过日头一样。吓得家宝只得连声嘱咐:“哥哥!慢点吞、慢点吞,怕伤了胃!”家昌连点头的注意力都没有了。吃罢饭,家昌带回了一筒饭菜,3斤粮票、一斤半肉票、3尺布票,那是家宝多少天省下来的血汗啊!那都是拿回家救命的好东西。
国强终于活下来了,但一直有着头晕的毛病。其实那不是病,就是营养缺乏。连最基本的米饭和菜都吃不上,还不饿昏?眼下大大又要他到后山外婆家去“借”(讨)米,作为一个读到小学四年级,已略懂事理的他觉得心里实在堵得慌。但大大的权威,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地位和作风,还有弟弟也饿得满地爬着,迫使他必须去一趟后山,尽一个做长子的责任。
去后山的路实在是太漫长了,路又不便骑自行车。车只有两个光秃秃的轮子,又没有手刹,下大山坡也只能用脚去抵住前轮刹车,国强人小体弱,实在是很危险的。遇到险情,常常惊出一身冷汗。这不,路上就见到有个叔叔连人带车栽到一个急转弯下面的深潭里去了,头朝下,好久才被好心的农民从泥巴里拖出来。这使国强骑车更加胆战心惊,越胆小便越容易出事,下一个不算太长的小坡时、他为避让迎面开来的大头的绿色的“解放”汽车,车轮骑到路边鹅卵石上“轰”的连人带车翻掉了,只穿一个蓝土布短裤的他,手臂、小腿全磨出了血,血不停地流,又擦不干净,他只好在路边捧了一把细的黄沙土抹上伤口了事,疼痛也咬牙忍着,这样的事他从小就没少做过,以前打猪草被弯刀自伤了也是这样做的。
外公、外婆和舅舅都是慈爱和热情的,只有舅娘好象总是外人一样,脸冷冰冰的很难看,她话本来就不多,“金口”难得开一回,开一回又是轻描淡写的那种,很难听——“不是讲姐姐嫁到州上很好嘛,也种水稻嘛,怎么还要到我们穷后山来‘讨’米?”这些话深深地刺痛了一个从小就有志气有抱负有强烈自尊的少年的心。
山路啊多么漫长,江边大堤上的细肠一样的车辙啊也多么漫长,国强使出吃奶的劲蹬着载满全家希望的两轮自行车。冬天的日头说落西就落西了,天一晃就黑下来,江堤上就是黑灯瞎火的了,隐约可见一条细长的泛白的车辙,国强拼命地朝家的那个方向蹬车……
其实,州上还是不错的,至少国强心里是这样想的。站在江堤上满眼都是绿树青草,树是防浪的清一色杨树,靠江边的是大片的芦苇荡。下大雨后,里面疯狂地钻出来许许多多白白嫩嫩的蘑菇,味道有点苦涩但很香的蒿菜和野芹菜,黄花菜等。还有许多可爱的鸟儿们在树上、在芦苇梢上筑巢孵蛋。国强从小最爱放牛,因为放牛就是到江边把牛放了去吃草,任它漫无边际地去结伴吃草、戏嬉。他和小伙伴们则可以去逮鱼捞虾和捉鸟。起风之后还可以拾一捆枯干的薪柴架在牛背上背回家。这样虽然皮晒黑了,手脚蹭破了,大大妈妈是不责骂的,中午或晚上一家人还可以美美地吃回鱼或虾什么的尝个鲜。这样无忧无虑、蓝天白云、信马由缰的童年无疑是很幸福和快乐的。他也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慢慢进了初中、慢慢地长大了。
贵香是与国强同年同月生的,又是一起穿开档裤上小学半年级的同学。贵香家的日子要好过点。一是因为她大大妈妈出身就是渔民。他们迁移到雷岗村的方式是划着一个“大鱼盆”——“鹞子船”从江边上漂过来的,上岸,落地,搭个草棚就成家了。二是贵香的姐姐嫁给了大队书记的大儿子,与大队书记结成了亲家,众人都要敬她家三分。土政策也规定:渔民和猎户是可以撑船结网捕鱼和持枪打猎的。隔三差五有活物换钱和改善生活,所以贵香吃穿不愁,被养得又白又胖,煞是可爱。国强读书特别聪明,而贵香很懒,只爱吃零食、不爱做作业,于是常常发零食给国强吃,用零食交换国强帮她做作业。晚上,贵香常拎着马灯来邀请国强去她家里一起看书、做作业。长期相处,国强与贵香较其他同学更融洽要好。
国强一边使劲蹬车,一边想着今晚贵香又要拎着马灯来找他,就觉得心头和眼前格外亮堂。家也就慢慢近了。慢慢也就忘记了刚才路上墓地野物的怪叫和一闪一闪飞过的荧火,那一刻他觉得心好凉,全身发麻,头发也立了起来。仿佛“老讲古”——徐年有的鬼故事里的鬼在车后面追赶他。
回到家了。大大赶紧过来接车、提米,弟弟则根也傻傻地过来扒着车,眼睛发亮、瞪得又大又圆、四处巴望,在搜寻几个布袋,意思是猜测哪个布袋里有吃的零食。按惯例,以往妈妈从外婆家回来,总是要背不少炒玉米、炒红苕片、炒蚕豆,遇到好年景,外婆家还要送点炒花生的。炒花生啊炒花生,那吃起来才叫香。记得希贵一边上学一边吃炒花生,炫耀给小伙伴们看,惹得大家使劲吞清口水,最不争气、抵不住香味诱惑的还是则根,一直牵着希贵的衣角不放,伸出手——“希贵哥,把点嘛,把点嘛!”国强是有志气的,他永远不会主动要,希贵反而会主动给他。从这个时候开始,国强有点讨厌这种变态、不大方的行为。
秀兰看见儿子手上腿上都摔伤了,血凝干了结成了红色的壳,她有点关切、眼泪止不住流出来了,“又跌倒了?重不?怎么跌倒的?是不是脚刹不住?”“没什么,不重,是躲让汽车跌倒的,过一夜就好了。”
本文已被编辑[yinzi]于2006-3-19 15:09:4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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