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没有舅父,3岁死父16岁丧母的罗姓父亲,19岁时从外乡入赘外公家。于是我随外公姓张。
偏僻山乡的艰难,从那种岁月过来的人多已深刻体验。母亲说,我3岁时父亲因食石蒜粑中毒险些丢命。1971年,为给病重的外公外婆治病和购买棺木,父亲卖掉了家中值钱的东西,包括维系全家生计且不多的粮食。1972年大旱,1973年青黄不接时,家中生计更是举步维艰,父亲不得不抛家别口外出做木活,除交生产队副业外,不时赚回一些粮食,但对十分贫困的家庭也是杯水车薪,一家6口有4人算是吃闲饭。刚满10岁的我,不得不翻山越岭掐清明菜、蒿芝,挖岩百合、蕨根,至今想起来,糠粑粑最难咽,有时哽得眼泪直流......时至今日,我不许小儿倒剩饭,宁愿自己吃下。
环境的艰难,使我倍加珍惜读书的日子。从小学到高中,成绩虽说不上屈指可数,却也从未拖后。因考试不兴“一条龙”,只敢报考中专;得分虽超过录取线30%,前3个志愿却都是地区内的中专学校。从父母的口中推测,复读也许不可能,娶妻生子是父母对我这个独子的最大愿望。亲朋们也说“早栽秧,早挞谷,早生儿子早享福”、“只有挑起箩篼卖米,哪有挑起箩篼卖书。”
进入铜仁财校,渴望成为一名诗人,涂鸦了数百首今日看来显然可笑的诗歌,学习真是没有尽心尽力。毕业后的数月,几乎是在家中的山野度过。不曾想到同校毕业的16人,只有在城中无一亲朋的我分在县机关,虽然后来多数同学几经变动比我有权或有钱,如今想来还是要感谢看重“三好生”的领导。
工作之余仍然梦想成为一名诗人,数年的努力,变成铅字者寥寥无几;看别人写小说、散文似乎容易,也尝试着划了许多,相隔数日却自己也难读下去;认为写新闻出名较快,在报边刊角发了一些豆腐块,至今没有一篇引起轰动;发现编书是一种时尚,编写出厚厚的几册,不管是否公开出版,除了存史或作资料查阅,之外没有其他作用;向往当一名教师炫耀自己的学识,在党校兼课10余年,实到学生越来越少;希望在工作上有所作为,成天在0─9的数海寻找实事求是,往往事与愿违,每每听到的都是将以往的基数搞大了,而今增长速度偏低。真应了一句俗话:“艺学一百行,行行无名堂。”所有的时光就这样悄声无息地流逝。
不知是谁说了“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此话似乎是为我说的。内心认为条件不够,不敢入党,领导说是不要求进步;只是完成分配的任务,25岁时被评为全国统计系统先进工作者;自认为当领导需要勇气和意志,县长就是不同意调离;本想评个统计师,政策规定行政单位不允许,只有作为业务骨干进入评委会去议论他人的长短;自费考试获得经济师资格,却因任职无法在计算中心所设的岗位上兑现工资;书面提出辞去任了6年的副局长,结果音信杳无,过了两年下文为正职。当了无品领导,还增加了无人将自己评为优秀的岁月,工资差距与后来者越去越远。这些年除了接不完大同小异的电话,写不完依样画葫芦的公文,开不完层层下传的会议,就只有好写的简历:20年。统计。
说不出别人心悦诚服的道理,只好用钱钟书先生的“围城”自我慰籍。比起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今日的我已是幸福无比。所以时时告戒自己:为人不必苛求光宗耀祖,但不能辱没清河堂上祖宗,也要对得起豫章堂上考妣,更不能泯灭山乡岁月陶冶出来的良知。
本文已被编辑[千叶红]于2006-3-18 20:19:21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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