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li心有千千结,梦中芙蓉,一声叹息和ziyan0826喜欢西藏,那西藏的鱼就献给这四位喜欢西藏的朋友吧·)
高原处处有雪山,于是便处处有溪流有湖泊。溪流湖泊的水都由雪山融化而来,所以总是清澈晶莹,一尘不染,即使在明媚的夏日阳光里也寒冷刺骨。
大部分溪流湖泊里鱼类繁殖,有时人在岸上就能清清楚楚看到成群结队的鱼在水中悠悠徘徊。此情此景让你觉得高原确实是鱼的天堂。
第一次让我见识高原的鱼是在去阿里地区所在地狮泉河镇的途中。离狮泉河镇不远有一湖泊被藏民视为神湖,他们相信能在湖中洗澡或喝一口神湖的水就会百病不侵,延年益寿。附近的人每逢节日便到神湖朝拜,拉萨等远地人到了神湖,也总是带上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装满神湖的水带回去分给亲朋好友。有人甚至将神湖里的石头带回家里供奉起来。至于神湖里的鱼则更是神圣不可亵渎。
雪山融水不断注入神湖,漫溢的湖水形成一道溪流。湖里的鱼成群结队沿溪水游出,常常是密密麻麻,撞人腿脚。去狮泉河的公路穿溪而过,溪上没有公路桥梁,来往车辆只好冲波而过。每一辆车子碾过后,水面便白花花漂起一层被碾死碾伤的鱼。在溪流旁靠捕鱼为生的鸟儿们瞧出便宜后,干脆省却了捕猎的辛苦,等着车辆路过。
藏族司机原本信奉佛教不愿杀生,又加上对神湖的鱼怀有虔诚之念,车子开到溪边时便小心翼翼地慢慢驶过。但溪流中鱼的密度确实太大,无论你怎么小心,车子过后,仍有不少的死鱼伤鱼漂浮起来。藏族司机无奈之下,只好一面开车一面虔诚念经祝祷。
我们受现代文明影响日久的人可就没有朴实的藏民们那么慈悲为怀,见了大自然的动物们,猎取之心便不由自主地由然而生,正所谓见猎心喜,手痒难耐。刚开始,我还能为高原鱼的悠闲和被赋予的佛教光环所感,只是远远站在一旁观赏赞叹,但看得久了,不觉中象贪婪的狼见了肥美的羊羔一样,嘴巴张大,口水横流。
高原的鱼不象内地的鱼那般熟知人心的贪婪残暴,常常在稀里糊涂中就落入人手。我第一次在高原抓鱼真是在忍无可忍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实施的,那纯粹是内心贪婪的冲动使然,倒不是出于果腹的需要。
那是一个盛夏时节,我从拉萨出发,先坐了六天的汽车,再骑马三天到了昌都地区的左贡县东巴乡。我的任务是在当地社教扶贫。东巴乡坐落在怒江边的一个峡谷里,海拔约一千八百多米,周围壁立雄起的群山则都在海拔四千米以上。山上山下气候的变化差别触目可感。山上白雪皑皑,冬意凛冽,山下则鸟语花香,春意盎然。怒江从峡谷中咆哮奔腾而过,将群山撕开一个缺口,这缺口便成了进出峡谷唯一的通道。
峡谷里的生活有着耕牧时代所特有的悠然和宁静。每天除了处理一些社教和扶贫的小事外,剩下的大量时光我便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看书。村里的孩子们则围在我的周围嬉闹玩耍,他们时不时地爬到树上摘些苹果梨子和核桃之类的果子悄悄放在我的脚边,然后站在一边望着我嘻嘻傻笑。
时令快近秋天时,阳光格外明媚灿烂。这时节我最喜欢坐在山坡树下看流云飞舞,看江水奔腾,看满谷的果树枝头挂满鲜艳的果实。一天正午时分,几个藏族小男孩兴冲冲地跑到我跟前用藏语对我叽里哇啦地说过不停。给我充当翻译的小伙子不在身边,我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从他们满脸的激动和兴奋里我可以断定他们在告诉我一件十分重要或十分希奇的事情。
看我没弄董他们的意思,小男孩们有些着急了,便大打手势。他们先弯腰伸手在地上作抓捕状,再双手比画有一两尺长短,然后食指成钩放进嘴里将腮帮使劲往上提。我想了想,隐约明白他们在说捕鱼的事,便跟着他们往村旁的溪流走去。
那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水在光滑的鹅卵石飞珠溅玉地流淌着,水深处也刚没膝盖。小男孩们站到溪边,指着溪水对我哇哇大叫。顺着他们的手我往水里仔细一看,我的天啦,水底密密麻麻伏着的全是一尺多长的高原无鳞鲤。原来怒江水流太急,鱼们无法交配孵卵,沿水流较缓的溪流而上,寻找理想的孵卵地。
我一生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到过这么大这么多的野生鱼群。小时候家里缺粮,我常常跟哥哥们一起在附近的河边抓鱼,那种艰辛和那份急切真可谓终身难忘。此时猛然看到那么多伸手可及的鱼,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里似乎都伸出一只手来了。
我毫不思索地指挥小男孩们脱了衣服鞋子,跳进水中对鱼群进行围捕。那根本就不能称为捕鱼,只能算是拈鱼,因为那些鱼太温顺,简直是手到擒来。只一顿饭的工夫,岸边就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活蹦乱跳的大鱼。看到先请上岸的鱼在太阳下艰难地喘气,我心里不由动了恻隐之念,便指挥小男孩们围溪造塘,将鱼养在水塘里。
日落时分,我们已养满了大大小小十几口水塘的鱼。看着水塘里拥挤不堪的鱼,我开始犯起愁来,我还真不知道拿这些鱼怎么办。想拿走,可太多了实在拿不动,放了又有些不舍,真是痛苦。而那些鱼虽身陷绝地,却仍悠然自得,不知大祸将至。这时我倒反羡慕起这些鱼来。
最后,我想起应该尊重当地藏民的信仰,恋恋不舍地吩咐男孩们扒开水塘将鱼全部放掉。一些鱼随水流游出水塘,可仍有些鱼留恋水塘的平静舒适而不愿离开,任我们怎么轰赶,它只摇摇头或摆摆尾,就是不出去。后来的十几天里,我们每天在溪流边将那些鱼捉了放,放了捉,那纯粹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可干了。
秋意渐浓时,溪流的水慢慢变少变浅,鱼们再也无法逆流而上,我们捉鱼的兴致也跟着溪水一样退去了。但怒江雄浑的水流常常对我充满着不可抗拒的诱惑,我很想知道鱼们在水底的生活情况,于是产生了再将它们请上岸来叙叙旧。小时候我捉过鱼,可一直没钓过鱼,此时我正好来试试钓鱼的滋味。我用缝衣针做成钓鱼钩,系上胶线,也不用鱼竿,在鱼钩上粘点食物就甩进江水中,能否管用,心里可没一点底。我手握钓线在岸等了一会儿,突然感到线上一股力量传来,便忙收线,一条约七八斤重的高原鱼被拖出水面。我大喜若狂,将鱼抱上岸边细细地欣赏,等欣赏够了再将其放回水中,然后再接着垂钓。第二次钓上来的一条和第一次钓的有些相似,但我不能肯定,因为我不信它会笨得连上两次当。我将一根红线系在它的尾部,将它放回水中。第三次收线时,看到鱼的尾部的红线,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鱼则瞪着天真无邪的双眼望着我,似乎在问,你在捣什么鬼啊,不让人好好用餐。
钓鱼也有乐极生悲的时候。那次收线时我感觉线上的力道极沉极大,心里不由狂喜,这下可请到一位大人物了。我使劲收线,筷子粗细的胶线被拉扯得颤抖不止。我累得浑身是汗,总算将一个庞大的黑影拉到浅水区。看到那庞大的黑影,我的心因充满兴奋和恐惧而颤栗起来。站在我身边的藏族小伙卓玛次仁可能和我一样的心情,他毫不犹豫地抓起一根木棍朝那庞大的黑影砸去。大鱼吃了一惊,猛地向深水冲去。我猝不及防,被大鱼拖向奔腾咆哮的江心。卓玛次仁大惊,狂叫,快丢绳子,快丢绳子。其实早就想到丢绳子,可钓线太长,不知缠在我衣服的什么地方,大鱼势如奔马,哪容你从容脱困。望着眼前越来越急的江水,我万念俱灰,唯有等死而已。就在我闭目等死的时候,那条大鱼在水里转了一个弯,被拉扯得笔直的钓线套在一块礁石上,啪的一下蹦断了。但此时我已身处江水强烈汲引力中,身子仍不由自主地向江心漂去。心慌意乱中,我的手无意碰上了剩下的钓线,这可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我便牢牢抓住。卓玛次仁也感到钓线的异样,赶紧回拉,最终总算将我的一条小命从死神口中拉了回来。经此大难后,在不知不觉中,我渐渐收起了对高原鱼的戏弄之心,对它们起了敬而远之之意。
爱好垂钓的人说,高原雪水寒冷,再加流水湍急,鱼们一是生长缓慢,二是要不停游动,所以高原鱼味道的特别鲜美可冠天下。而西藏亚东鱼的味道又居高原鱼之最。这种说法是否真实,我不得而知,因为我在西藏八年就根本没吃过高原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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