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长年在秦岭深处城镇生活工作,青山绿水蓝天白云,养成了舒缓随性的生活方式,所以,每次到西安出差办事,总感到都市里滚滚红尘的压抑,感到人际关系的淡漠。在办事过程的闲暇时间,就想找一个清静的去处,消一消心中的烦闷。于是摊开地图,就有了青龙寺一游的行程。
青龙寺在西安南郊。沿公交车站牌一路追寻,满眼尽是都市繁华。汽车呼啸而过,行人步履匆匆,好像每个人都肩负着历史重大责任,不敢有一丝懈怠,不敢有一时停留,只有我这局外人安步当车,信步中寻找着自己的目标。有时候经常自问,是不是我已经落伍,为什么在这万千人群中,没有一个我认识的或者认识我的?为什么来到这摩肩接踵的人流中,感到的却是寂寞?此时才真正理解了余秋雨先生的话:“真正的孤独是在互不关爱的拥挤热闹中”。
在西影路青龙寺公交车站牌下,感到一阵迷茫。车站牌上明明写着青龙寺,所见却尽是高楼林立。问问路人,只是指了指身后的去处。很长的一段陡坡路,在大楼的夹击下显得笔仄,偶尔有汽车轰鸣而上,间杂一些手拿香表的人。
微汗中来到坡顶,好像是登上了一块土塬。东边,苍松翠柏青竹,影衬着亭台楼阁,透过曲曲折折的围墙,向人们昭示着围墙里面的风光,这可能就是建于隋朝的清龙寺了。西边,偌大的一块平地,在春风的初抚中,给人以“草色遥看近却无”的迷蒙。只是四周的建筑,遮挡了人的视野,让人的胸臆不能随着视野的而更加辽阔。偌大塬头,游人稀少,显得空旷。然而,喧嚣繁闹的都市里,尚有这样一块清静之地,也真让人心旷神怡了。
快步地奔向印有青龙寺介绍的牌匾,急切的阅读中,却蓦然发现青龙寺是建造于乐游原上。乐游原——这难道是“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那个乐游原吗?这难道是“乐游古园萃森爽,烟绵碧草萋萋长……”的乐游原吗?这难道是“欲把一麾江海去,乐游原上望昭陵”的乐游原吗?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就是李商隐那首著名的五言绝句《乐游原》。二十多年前,读这首诗的时候,就曾经为它的哲理深深打动。当时理解,既然是傍晚的时候诗人心情不好,驱车登上了古原,可见乐游原离长安都市并不遥远,可见乐游原是一个非常高茂的地势,可见乐游原是一个诗人可以寄托情怀的去处。但是,所知道现在西安南边没有什么高大的土塬,难道是现在蓝天县境内的白鹿原?这个疑问在我心中曾经几十次的回旋。
历史上的乐游原是很有名的。据文献记载,早在公元前三世纪的秦代,如今的乐游原一带已是封建帝王们游乐的地方,名为宜春苑。西汉宣帝神爵三年(公元前59年)立庙于曲江之北,号乐游,从此,乐游苑的名称始见于史书。到了唐朝,乐游原成为长安城内著名的风景区,因地势高敞,视野辽阔,每年的正月晦日(正月最后一天)、三月三、九月九,长安城中的士女游人,盛服艳装,乘车骑马,来此登高,观赏烟水明媚的风光,每逢此时,乐游原上游人接踵靡肩,原下路上车马雍塞。
与过去的辉煌相比,今日的乐游原却让人感到几多的悲凉。低身问过几个卖风筝的当地人,也问过几个烧香出来的红男绿女,“这是啥地方”?“青龙寺”。“请问乐游原在啥地方?”“乐游原,没听说过”。“青龙寺里可以干啥”?“烧香,看樱花,还有就是在这外面放风筝”。一片小小的高地,七十年代考古发掘后重建的园林建筑,让现代的人们只知道青龙寺,不知道乐游原;只知道三月里在这片风势较强的高地放风筝,不知道这里曾留下杜甫、王维、白居易等文人的诗篇;只知道四月里从日本引回的樱花在这里怒放,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在此感受到更多古代文化的传承。
时间过了千年,除过三月四月,乐游原上没了喧闹,没了游人如织。现代建筑的拥塞,使乐有原已经看不到“四野河山通远色”,听不着“千家砧杵共秋声”。时光和文明,已经把乐游原揉搓成瘦高、孤寂的一片小高地。古代文明和现代文明、发展与保护,这些让我们这样平常人搞不清的东西,我们只有感叹。只有唐代诗人耿韦在《登乐游原》中所写“岂知千载后,万事水东流”的诗句,经常在我心头响起。
然而,我今之来还是有收获的,知道了青龙寺是建筑在乐游原上,知道了乐游原所在,就去掉了我多年的疑问;知道了三月这里可以放风筝,四月可以观樱花。四月就要到了,四月的时候,再来青龙寺看樱花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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