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受那位本市小有名气的企业家王总的邀请,我们几个女人穿着花花绿绿的春装,到王总的豪宅作客。由于四周绿树葱郁,空气清新,大家高兴,心情非常愉快。席间,我们互相调侃,纵情大笑,将人世间烦恼之事一抛九宵外。
当我们谈兴正浓的时候,从门外走来一个人,一个女人。她非常漂亮, 身材苗条,曲线分明,特别是象鲜红的樱桃一样的嘴唇,镶嵌在洁白光滑的脸蛋上,使人想起一尊雕塑来;但是那一双像蓄满秋水的眼睛似乎隐藏许多忧悒,仿佛还挂着昨日的泪痕。
她的出现令我们的精心打扮相形见拙,在心理赞叹她的美,却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的矜持着,直到她走过来低头四下里找酒时,我才不情愿地把一直放在桌下的酒瓶拿出来。只见她倒满一杯,仰头就喝,接着又倒又仰头喝。这那里是在喝酒?这分明是将一杯杯愁怨强咽下肚,有谁会在这春光满园中毫不节制地喝闷酒?除非她心里有解不开的疙瘩,说不出的苦痛。
我已忘了对她的嫉妒,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杯,也许是用力过猛,酒泼洒在她润白色的薄羊毛衫上了……
“姑娘,你有什么难处,请告诉我,好吗?”我说。
难道我们来得不是时候?我们谈笑风生,她却肝肠寸断。难道是你来得不是时候?四周春光明媚阳光灿烂,唯有你借酒消愁。我想。
王总出来圆场,他说:“这是我的表妹,心情不好,暂住在我家,大家不介意。大家继续玩哈!”
“你太无情了,没心没肺,铁石心肠!”我义愤填膺,直向王总嚷嚷,责怪怪一向乐善好施的王总,怎么能对一个忧愁满腹的年轻女人袖手旁观?
“我无情?无情的人多着呢!”王总一脸无辜。
她一个踉跄,我上前小心翼翼地把她扶着,乘机递过一张纸条,塞在她手心里,上面写着我的地址和电话号码,背面写有一行字:我是好人,愿做你的朋友,有啥请找我。
仿佛,她的出现,象给激动着的我们浇了一瓢冷水一样,我们再也没有兴致谈天说地了,就草草告别王总和他的郊外田园春色,回到了家中。
她一定会找我的,自从王总那儿看到她,便对她揣满了同情和好奇心理, 每每空闲下来,总习惯地朝电话那边瞟上几眼,心里一直期待着她,她一定会来找我的,我相信。
可是,一天二天,时间悄然过去,我不禁脸红了,谁会在乎一个自称的“好人”的帮助呢?何况我只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人·这样一想,揪着的心又回到了平静了。
在我几乎是把她忘了的时候,一天,就在准备我起身出门,电话铃响了。是她,并且已到了我家门前。
高挑的依然纤细的身材,发髻挽过头顶,一袭黑衣,她的美丽依然令人艳羡甚至妒忌。
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桌前放了盘水果, 耳边响着萨克司哀婉的旋律,我不敢问她为什么会那样相信我,尽管这是我所期待的,我怕惊忧她原本受伤的心。
“谁相信我会有不幸呢?”她主动地开始了她过去的故事,她说:
我曾经是一位骄傲的公主,高傲,爱挑剔,爱捉弄人,专门捉弄追我的人,看他们痛不欲生,我开心,我就是《飘》里的郝思嘉, 没有人能征服我。
可是,他是我的克星,这样说他,一点不过分, 他仿佛根本不知道我石榴裙下曾“惨死”多少人。他和我一个办公室,我坐在他对面, 他却从不正眼看我,在我面前,他专横跋扈,不迁就人,从不领会我的美丽。我曾因为一点小事有意激怒过他,可他傻,他不明白,所以我咆哮,我恨他,可我却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他。
他没离婚, 有妻儿,患精神病,时好时坏,发病的时候,披头散发,蓬头垢面,嘴里含着脏东西在大街上游荡。放学的小学生朝她扔石块,喊疯子疯子。我常常替他看孩子,替他洗被子,我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我,在流言蜚语中我们悄悄相爱了,像所有幸福的人一样,我们享受着相爱带来的愉悦。我们光着脚丫挽着裤管,到小溪流淌水,然后,坐在石头上,晒暖暖的太阳。你不知道,他手臂好有力啊,他能整个把我举起来,我被他举到半空,他说,飞吧,能飞多高就飞多高。我仿佛真的能飞起来,在空中我呼吸着从没有过的新鲜空气。我说,你一直举着,别放下来,除非你娶我!那一刻,我们山盟海誓,相约永不分离。
“后来呢?”我问。
“没有后来·”她答。
“他移情别恋?忘恩负义?”
“他牺牲了。”
“你们都是警察?”
“嗯,他在一次执行公务中,为救一个被劫持的人质,穷凶极饿的歹徒在背后捅了他五刀。”
“哦,他是英雄,你是英雄心爱的人!”
她说:也许是我和他的那种关系吧,关于他授勋的事,单位一拖再拖,追悼会开得很简单。人们安慰他年迈的母亲,安抚他年幼的孩子。我悄悄站在一旁,心里比谁都难过,没有人安慰我。人们却用异样的目光看我, 我欲哭无泪,世俗象一把利剑穿透我的胸膛,我眼前一黑, 便什么也不知道了,等我再次睁开眼,已是躺在表哥王总家里。
我该怎么办?我滴水不进,一言不发,刻骨铭心的疼痛使我一撅不振,身体越发虚弱,我几次拔掉输液管想自杀,表哥说,他牺牲了,你还活着,他身后还有许多事……于是表哥派人昼夜看护我,怕我寂寞,还邀请他信得过的人到家里陪我,你们就是其中之一……
我如梦初醒,终于明白王总的一番苦心。我问:“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我要全力为他争取他该有的荣誉。”由于说话太多,她体力不支,不停的咳嗽,“这些话憋在心里好久,说出来真痛快。”她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我很想为她作点什么,那怕是跑跑腿找找什么人都行,她婉言谢绝我的好意,并说世间自有公论,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只要还有希望存在,会有我期待的那一天的。
我在心里默默为她为她所爱的人祈祷。
本文已被编辑[yinzi]于2006-3-16 20:34:27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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