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夜，那段缘于姜夔缘于扬州慢的情感嘎然而止，始于桥边红药又终于桥边红药。演绎了我定义中的浪漫。面对自己的无奈与彷徨,眼泪的冰凌未曾下落,却凝结于心,久久刺痛·酒后醉后闹后……一片虚无。打林的电话，他没接也没回。于是我陡然清醒，于是我一直保持那种清醒直至曲终人散，我仿佛坠入了某些故事的情节，零落的记忆冲撞着自己脆弱的神经。有了喝酒想醉唱歌想哭的冲动。我不喜欢那种念叨着一个名字就心痛得无法呼吸的感觉。在自己营造的浪漫氛围中欺骗自己已毫无意义，我决定逃离了。我不想再做红药也不能再做红药我要做回红尘，我要拯救自己。

一

林是唯一能读懂我名字的人。他在剖析姜夔剖析扬州慢的同时剖析着桥边红药的寂寞和无奈。我和林邂逅在午后的一个聊天室，个性中的清高让我们几乎擦肩而过。聊过几次后，我惊讶于他的才情，惊讶于他对生活的感悟，更惊讶于他对古诗词的痴迷。

对于必然要发生的事情，我们至多只能改变其程度的深浅或加快推迟其发生，却不能避免他的到来。就象我和林一样。在知道他和吴山是一个地方的人之后，我重新在深夜翻阅自己的情劫，重新把自己曾经的心情故事读了一遍，伴着忧伤的音符。于是心疼泪流……我以为我不会再为吴山哭泣的，我以为我再不会因为吴山打乱自己的心绪，但是我错了，理智有时候很脆弱，甚至不堪一击。

唯已经是这场情劫的牺牲品了，我不想林也成为无辜的牺牲品。所以我给林讲述我最好的朋友君和妮，给他看我的三十情劫，惟独不敢承认那是自己的故事。林听着我的故事，分析着我的文字，然后说“你不简单！”我无语；林再说“我想走进你的心境，我想读懂你！”我失笑。笑林的幼稚，笑林的直白，更笑自己……

飘雪的日子，林在离我100公里的城市给我短信：百川归海激涛声，翱翔喜燕宿秀林。但得桥边红药妍，清江源头觅知音。并说着“山高水长魂牵梦萦为哪般”的无奈！我被他感染着，跟他一起疯。“旧时桃李，竹外疏花，长忆梅几许，一蓑松雪。岁岁红零夜，两处沉吟各自知。”两年了，我第一次感觉到漫天雪飘居然有种异样的美。我不知道这感觉是不是来自林。

林最终放弃了来看我，他说他怕，怕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和谐。却用短信告知着他的行踪。于同学处聚会后在深夜他会小心翼翼的问候我“宴会已散，人声渐远，灯火阑珊，心湖逐浪。远方伊人，可入梦乡？”做一个真实的自己，这似乎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愿望，但是生活却不这么简单。我想在林面前做回做真实的自己，我在电话里跟他大大咧咧的说着话，在短信里跟他天南海北的胡扯。

那个晚上，林在电话里跟我说：“我就是我，我有自己的思想，我不会做谁的影子，也取代不了谁……”我被震撼了。心灵的清高使我从来没想过为谁停留或逃避，即使在那场失败的情劫中。但是林的坚定让我想到了逃离。这个世界上最难说清的是情感上的伤害和受伤。我不想林步入唯的后尘，更不想自己再次陷入万劫不复。林的魅力是无法阻挡的，他的热情他的才情他的真诚还有他时刻都能制造的浪漫……

“人渐远去，心之半径在延长，边弧惆怅，思念难圆！”林在回程的车上给我短信。他不善手机短信，半天也只有寥寥几字，但字字珠玑。我读着他的文字就象读着一个久违的朋友。但是电话里林的声音就象双面刃，刺心刺魄逼我心痛。让我一次又一次撕裂自己的伤口，一次又一次的面对自己的失败。

雪舞于空际，时而飘坠。抬头，几何线条的块和线孤独的矗立着。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求到那份烈焰中稍纵即逝的同舟，但我不想林成为我的另一段情劫和情误……

所以，我想到了逃离。

二

生命原来容不下一点空白,结束不是伤感的落幕,却是慌乱的开始,人生就是这么永无休止。春节前夕，我突然迷信起那句话：是非爱恨无须再辩，一错再错才更精彩。

天天接着林的电话，听着电话里他关切的语气；天天读着林的短信，品味着他文字中的真诚。不知道是我的心逐渐迟钝还是那相似的语音刀刃逐渐失去了锋利，渐渐的，接他电话的时候，我没有了刹那间的恍惚。

没有人是不需要爱情的，只是有的人不愿意去相信爱情。就象我。在刻意远离让自己流泪的爱情远离刻骨铭心的往事时，我常在如水的深夜或凌晨听着《记事本》读着《三十情劫》看着吴山的照片，玫瑰花茶和着泪水回忆一起咽下，只剩下苦涩······想累了哭累了，关上电脑，疲惫地往床上一躺。天亮了睡醒了，昨夜的情绪飘渺如云烟仿佛流星雨，只有模糊的影子，如杯中淡淡的玫瑰花，一个轻粉微香的印子。

身边的朋友都羡慕我的睡眠，还打趣说－－没心没肺的人睡眠质量最高。只有吴山知道属虎的我有着猫一样的习性：深夜里精神特好的四处活动，白天乖巧的做事说话甚至端坐。读过我文字的人都会被我那种淡淡的忧伤感染着，都会被我的痴情和执着感动着，只有吴山说我是“无病呻吟的夜猫子”。

春节后天色出奇的好。冬日的阳光披散着无数的痴迷和想望。

林带着老婆孩子一家大小回老家过年了,我也在忙碌中淡化着自己的愁绪。入夜，我学会了看几句“风露浩然，山河影转，今古照凄凉”后，拿出手机翻读一些短信“手书红药沙滩上,江水惊喜急收藏,后人到此不见字,惟见涛声情谊长”，并很自然的想想某个清晨，林用石头在沙滩上写着某个名字,然后看江水一点点冲掉那些用石头刻下的名字。

人生是一个不可逆转的过程，我们总在盼不到的未来和回不去的过去之间徘徊。我是个不相信未来的女人，我只相信我经历了的过去。世上很多的东西是可以并存的，比如忧伤和快乐，比如超脱和沉溺。文字中我是忧伤的，生活中我是快乐的，因为有懂我懂我文字的朋友；文字中我是超脱的，现实中我是沉溺的，因为除却那些束缚着我思维的理念，我终究还是个女人。我喜欢傍晚的天空却清醒的知道，接下来的夜会更吓人；我喜欢深潭的幽绿，却知道倘若我跳下去它绝不会因为我的感觉对我留情。我一直承认，我不是个勇敢的人。

大年初一，借着明媚的阳光，我鼓足勇气拨通了吴山的电话，听着电话那头他愉快的声音“准备带孩子出去玩，今天天气不错……”，看着商场前那些褪下臃肿服饰变得轻盈起来的过往人群，想到自己那株多情的幻想，因为缺少风骨注定会憔悴于岁月的边缘。我忽然笑出声来。吴山惊讶于我与谈话内容不符合的笑，惊问，答“风筝……”，并在挂断电话的同时，翻下竖起挡风御寒的衣领。

聊天其实是一种很好的消遣，特别是棋逢对手的聊天。年后接连一个礼拜的夜色高远得出奇，我便放纵着一颗心在深夜浮游，慢慢地把自己交付给一种游离，游离于天长地久的承诺游离于感念与珍惜游离于人性与灵魂。

心如止水就是在这种游离中带着对扬州美丽的苛求带着关于扬州历史烟云的古代典籍带着二十四桥边的红药与波心里无声的冷月生动在我极富古典韵味的想象里，遥遥的在屏那边与我从孔孟之道聊到释珈牟尼从云南的西双版纳延伸到傣女沐浴延伸到澜沧江的蝴蝶泸沽湖的泛舟……这个世界上很多的东西都会散失淡忘甚至了无痕迹，只有那些心灵深处积攒的旋律，才足以永恒。我喜欢和心如止水这样高山流水海阔天空的聊天，因为他的聊天风格让我轻而易举就想起了吴山，不需要任何理由的想起。心如止水聊天中展现的思想理念逼迫我站在回忆的边缘，疑疑惑惑的跨进去又有点不知所云。我更讨厌自己千般风情万种感叹都象极了吴山的语言，于是更多的时候我选择不打招呼就离线逃避，我的骨子里除了过分的自尊之外还有一种懦弱。于是一直困扰我的难题在一次次仓皇出逃后深刻，就象唯在离开我时对我说的－－－吴山是你心底最深的痛也是我心底最深的痛，因为自己深爱的女人始终被一段看似烟消的情感牵制着，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也会持续……

于是想起了席慕蓉的诗：我的难题是，在一生里，如何保有一种如水如酒的记忆；我的难题是，挥别之后，如何能以一种冰般冷静又火般热烈的心情，待你……　

三

那天其实和往常一样，潦草吃了晚饭，用女儿喝牛奶的杯子沏了玫瑰花茶，坐电脑前听歌，也许和心境有关，选择和沉淀后的音乐都是些忧伤的曲子，如心事一般。铭记于心的往事是无须追忆的，静心听歌读文字喝花茶，满屋的气氛早把忧伤营造成一种境界了。记得上次离开吴山的时候告诉自己：这痛，不会再有了。但梦起幕落间那痛如杯中升起的茶雾一点点侵蚀着我，瞬间遍及全身直至指尖，用生疼的手指拨起那个熟悉的号码，一如宋元小令的悱恻缠绵。我以为会象以前无数个夜晚一样，一遍遍拨一遍遍听里面传出“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然后任自己泪如雨下。但这个凌晨１点２８分的电话通了，这时电脑里放的是蔡琴的〈你的眼神〉，妥帖踏实而又佛性。慌乱中关机，却关不住记忆的缺口……

翌日，醒来开机，漏话通业务很忠实很准确的以短信方式传递着一个又一个信息－－－“漏话通提醒您：１３３０*******呼叫您７次，最近时间*月*日０３：５５分。”“漏话通提醒您：１３４５*******呼叫您５次，最近时间*月*日０５：０８分。”“漏话通提醒您：１３５９*******呼叫您２次，最近时间*月*日０２：５３分。”……在这以前我一直天真的以为只有我有猫一样的习性，现在我知道了，真正用心的人都有猫一样的习性，妮有君有林有唯有，吴山没有。

隔天与君妮去新开的几家专卖店闲逛，说起这事说起我的感悟，用一种特深沉的语气。她们俩笑得跟花一样。

三十岁以前，我喜欢一身牛仔一双分不清颜色的旅游鞋，喜欢走到哪累了就坐哪大口喘气并仰着脖子大口喝纯净水，还一点都不忌讳纯净水沿着嘴角流到胸前；喜欢刀郎歇斯底里的歌喉，喜欢和朋友一起五音不全的瞎唱还一边喝着掺杂着二锅头的雪碧……认识吴山之后，我开始把头发散下来披在肩上，开始把跟随自己多年的牛仔服束之高阁，虽然我知道那些传统的兰色黑色不时尚但也永不褪色，知道那些颜色可以装点整个季节；认识吴山之后，我开始留意专卖店里那些半透明或端庄的洋装或职业装，开始学穿让自己脚生疼走路还一瘸一瘸的高跟鞋，因为长期穿平底鞋的原因，穿上高跟鞋的我不仅没有踢出一朵莲花没有走出婀娜多姿，还常让那些高跟鞋在一两个月的时间里就不胜重负“还乡”了。最难受的是我还得在朋友面前坚持我的观念——一个人是不可能改变另一个人的。

多年前，吴山在一家书店上下打量着一身牛仔服的我诧异地问：今天怎么穿成这样了？多年前，吴山曾在我陶醉于刀郎的〈冲动的惩罚〉时用一首不很流行的〈窗外〉改变了我对流行音乐的认识；多年前，吴山用对待简单和复杂的方法影响着我对生活的认知……

多年后，林用自己尘封的故事告诫我：男人都是善于遗忘的。多年后，我依然想不明白，为什么吴山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改变我多年的生活习惯，吴山说“想不通，就是想则不通，不想就通了。”于是，我也索性就忽略了。只是我开始着职业女装穿高跟鞋并拧着包煞有介事的上下班了，只是我开始拒绝那些灯红酒绿的喧嚣，也很少再随意坐某个地方歇气或跟朋友聊天了。

除了那一夜……

本文已被编辑[yinzi]于2006-3-16　11:18:29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