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声音就像沉沦的旋涡,静寂和孤单让人感到特别的忧伤,就像那破旧的阁楼里传出来的萧声,没有惊天地泣鬼神,却是那么的满是沧桑,与无助,断断续续地奏出了凄美的灵魂。
雨夜,深秋的雨夜,夜已深,昏黄的街灯都已熄灭,黑暗吞噬了整个大地,在这个小镇上,那一栋破旧的阁楼是这里最古老最不协调的建筑。在那一条深巷里,此时还晃动着手电的光,一个瘦弱的身影慢慢地挪动着,终于挪进了阁楼里,破旧的门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随着楼梯吱嘎摇晃的声音,阁楼上的小木窗里透出暗淡的油灯火光。
“阿蒙,睡了吗?”女人嘶哑而疲惫的声音惊动了坐在床边的青年。床上放着一支有些磨损的竹萧。
“阿妈,我想出去找事做。”青年目光呆滞,静静地说着。
“可是你的眼睛······”女人愕然地止住了脚步,手中的毛巾掉到了地上。
“阿妈,你不能养我一辈子的,我再也看不见了,终日活在黑暗里,什么也不能做,我真的变成了一个废人吗?”青年显得激动起来,煤油灯的火光在他眼里暗淡而微弱地跳动。
女人慢慢弯腰拾起地上那条打了3个补丁的毛巾,搭在床头横着的木棒上。回过身坐到了青年的身边,哀怨地望着青年,叹了一口气。
“阿蒙,是阿妈没有用,阿妈已经这把年纪了,还没能治好你的眼睛,要是阿妈能再活几十年我情愿养活你一辈子,你是个好孩子······”
“我不要你养活!不要做个废人!”青年痛苦地咆哮,然后抱头痛哭,只是眼中流不出泪来。
“孩子,阿妈知道,阿妈都知道。你歇歇,我去做饭,都饿了一天了,阿妈明天帮你问问王大叔,看能不能在他的棺材店给你找个活干。”女人流着泪离开了这间屋子。
来到楼下,女人从衣兜里掏出两个干瘦的红薯,洗了便放进铁罐里煮,柴火在吊着的铁罐子下吱吱地燃烧着,女人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拿着拔火的棍子,呆呆地望着火苗。
哀怨的萧声又再次响起,女人的心碎了,泪水顺着眼角静静地流淌,眼前晃动着一场熊熊大火,许许多多的人在火前惊慌地逃窜,丈夫和全家几十口人都葬身在火海。那一夜,她带着儿子从一个朋友那里回家,大活在她家的大房子里乱窜,她呆了,儿子哭喊着叫阿爹,儿子跑近了大火,只听见有人大叫小心她才回过神来,这时儿子已经被烟熏得大哭,在地上摸索,她赶紧抱过八岁的儿子。
“阿妈,我的眼睛,阿妈你在哪儿?阿妈······”
“阿蒙。阿妈在这里,阿蒙······”她抱住儿子大哭起来。
“吱吱吱······”铁罐里的水沸腾了,溢出来打在火堆上。女人方才回过神来,起身擦干眼泪,揭开盖子,用一个破旧的木盆盛了水,用筷子把红薯插到一个补了又补的铜瓷碗里
端到青年的屋子里。
“阿蒙。快来吃饭,等会我再端水上来给你洗脚。”
“阿妈,你也吃。”青年摸索着掰了半个红薯给女人。
“小心烫,你吃吧,还有呢。”看着儿子安静一 吃红薯,女热闹的眼泪又忍不住静静地流淌了,发出一声轻叹。
儿子很快吃完了,女人又把剩下的那一个掰了一半给他。
“阿妈,你吃吧,辛苦了一天了你也饿啊。”
“阿妈中午在厂里吃了一个窝窝头,不饿。要是阿妈像你阿爹那样有本事,你也不用跟着我挨饿了,还好你王大叔在厂里给我找了一份活计,不然我们母子怕是活不过那年冬天了,也一道随你阿爹去了。”女人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阿妈,你别难过了,要是我能看见,你也不用这么辛苦地养活我了。”
“不说这些了,快吃吧,我去端水。”女人出去了,屋子里剩下青年一个人,被凉的空气充满了整个小屋。
女人替青年擦拭了一下身子,等他洗了脚方才到下面的小石块上坐下,将自己疲惫的双脚放在破木盆里。
夜已很深很深了,飘雨的街道显得更加凄凉了,女人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艰难地翻动了一下浑身酸痛的身子,明天要发工资了,发了工资买两斤白面回来给阿蒙包一顿韭菜饺子吧,明天儿子18岁,10年前他还是个活泼健康的小孩,如今······
天不亮,女人就做好了两个窝窝头,一个放在青年的床头,另一个自己用牛皮纸裹了放进兜里出门去了。
雨停了,风冷冷的吹着,小镇的街上此时只有一个蹒跚的身影蜷缩着头,慢慢地走着。女人今天有怀念多事要做,最重要的是要替儿子打听活计,还有两斤白面。
东方开始变白,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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