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一）

第二天一大早，如风就起了床，虽然昨夜睡得不好，但她还是按时起了床。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和熙，很适合郊外春游。吃过早餐后，她换了一身休闲装，收拾好要带的东西便下了楼，开车朝佩紫的住处开去。到了她家楼下，如风便打电话叫她下来，很快，佩紫也一身便装下了楼。

“休息得不错吧？”如风笑着问。

“嗯，也多亏了你，”佩紫微微一笑，“我才发觉人世间除了凌松，还有关心和爱我的人。”

“上车吧，我带你去梦之谷。”如风爽朗地笑，“让它洗去你所有烦恼。”

经过四十分钟的车程，如风和佩紫终于来到了一座大山前，在山脚下还有一个小山村。只见这里山青水绿，触眼尽是绿树芳草，连空气里也弥漫着草木的清香。

“你说的老保姆就是住在这个村子里吗？”佩紫注视着村庄问。

“嗯，这个村叫汤口村，奶奶她住在村子后面的房子里。”如风笑着答。

穿过村子旁边的一条水泥路后，车子很快到了村后的一座单门独户的房子前。

在门外的晒场上停好车，如风拿好昨晚买好的礼物便拉着佩紫上前敲门，很快，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走了出来。

“谁呀？”她眯着眼睛看了门外两个年轻女子，“咦，怎么有两个小不点？”

“奶奶，”如风亲热地扶住老奶奶，“您看我跟她是不长得一模一样啊？”

“真的是一样呢，只是你旁边这个姑娘单薄了些。”老奶奶笑着点头。

“来，我们进去吧。”如风转头对佩紫说。

佩紫跟着他们进了里面，只见屋子里陈设简单，不过却很干净整洁。

“奶奶，她叫佩紫，是我新交的朋友。”如风让老奶奶坐下。

“奶奶，您好。”佩紫微笑着点头。

“佩紫，别看奶奶今年已经七十有六了，可身体还算硬朗，还能自己作饭、洒扫庭院呢！”

老奶奶笑了笑说：“小不点，你今天来是想去山上玩吧？”

“是，所以等会我就跟佩紫去山上，”如风微笑，“奶奶，我买了些吃的和穿的给你，你收好。”

“你呀，叫你不要买了，总也不听我的，下次不许再买东西了。”奶奶笑着摇头。

“哪能不买呢？一年我也来不了几次，东西又不贵。”如风说，“奶奶，我们走了，下午回来这里。”

“好，”老奶奶跟着她们走到门外，“小心点，昨天才下过雨。”

“我们知道了，”如风朝老奶奶挥挥手，背好背囊便拖着佩紫便向山上走去。

“如风，奶奶怎么会叫你小不点的？”佩紫好奇地问。

“小时候我是孤儿院同龄人里最瘦最小的一个，所以保育人员都叫我小不点。”如风眼中闪过一丝惆怅，“奶奶对我很好，所以我离开孤儿院后还时常回去看她。后来她老了，没有去养老院，而是回到了她现在住着的山村。”

“她是这个村子的人吗？”佩紫问。

“是，她出生在这里，后来她母亲把她带去了城里帮有钱人做事，新中国成立后她便去了我所在的孤儿院做保育员。”

“哦，是这样。”佩紫点头，“奶奶她看来好象是一个人住，她没有儿女在身边吗？”

“奶奶她没有结过婚，只是很年轻的时候有个未婚夫，她的未婚夫就是她在城里做事的那户人家的家仆，不过在解放时跟着主人去了台湾，而奶奶因为她母亲病重不忍离开，就留在了青梅市。”

两人边走边聊，不觉已翻过几个小山头。“佩紫，你看下面。”如风指着山下面的一个小山谷说。

佩紫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谷中春意盎然，山花遍野，有美丽的鸟儿在树上飞翔跳跃，有潺潺的溪水在山间奔流欢笑，真的美极了。

“跟我来，别看现在看起来很近，不过要到下面还要绕一段路才行。”如风说。

两个人手牵着手，一步一步向下面走去，半个小时后，她俩终于站在谷底的小斜坡上。

“这里真的不错，又有阳光照进来，”佩紫环视着周围说，“满眼的绿就好象一层绿色的轻纱浮现在眼前，给人一种作梦幻般的感觉。”

“当然，要不怎么叫梦之谷？”如风从背囊里拿出一块大塑料布铺在地上，然后把食物一一摆放在上面。

“来，坐下吃点东西。”如风笑着先坐下。

“走了这么远的路，肚子确实有点饿了。”佩紫点头。

看着眼前的青山绿水，两个人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如风转头，看到佩紫脸上淡淡的惆怅。

“佩紫，你在想什么？”如风问。

“只是在想一些往事，”佩紫微喟着收回视线，“多情往事尽成空，此恨谁能知？”

“佩紫，”如风心里突然一阵难过，“能讲讲你和凌松吗？”

佩紫想了好一会，终于点点头，她的黑眸里也多了一丝神采，而她柔婉的声音也把如风带进了她的往事之中……

认识凌松时，佩紫刚好二十岁，正在读大二，而凌松正在读大三。记得那天傍晚，她独自在校园里漫步，手里还拿着一本散文集在看。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到了学校西北角的浣花小径上，因为边走边看，全然不知前面有人匆匆向她走来。

“兰佩紫。”那人一直走到她面前叫道。

佩紫抬头，只见眼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孩，那双充满野性而又充满冷漠的黑眸正紧紧盯着自己。

“你是——”佩紫也盯着他看，这人看来颇眼熟，好象在哪里见过？

“我叫凌松，”男孩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即使笑，眼中也依然冷漠。

“你就是凌松？”佩紫怔了怔，他是本校音乐系中最出名的风头人物，“你找我？”

“我读过你在校刊上发表的那篇叫《鱼化石》的诗，很不错，现在我想节选前面那几节配上曲谱，不知你可同意？你如果同意的话，还可以跟我一起修改。”

佩紫望着对方的黑眸，只觉得他眼中好象有什么吸引住了自己似的，她点头答应了。

凌松又笑了，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两人开始有了交往，校园的小径上常有他们两个的身影出现。慢慢的，佩紫习惯了和凌松一起欢笑，一起悲歌，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爱上了凌松。

“佩紫，不要傻，凌松是个危险人物，”好友王蓉蓉警告她，“他从来视爱情如游戏，他不必说什么，却已使别人心碎！”

佩紫咬着唇，没有说话。她当然知道这一点，也知道凌松身边有无数女孩打转，还知道凌松早说过他只交女朋友不结婚，是个独身主义者。但是，她却无法用理智中止对凌松的感情。

良久的沉默后，王蓉蓉没有再劝，只是握住佩紫的手，说：“好好把握自己。”

这天晚上，班上一个女孩开了一个生日晚会，请了全班的同学参加。佩紫本想不去的，不过还是被王蓉蓉拉着去了。到了那女孩家，佩紫第一眼便看到了正坐在客厅钢琴前的凌松。他——怎么也来了？难道他——

看着佩紫的表情，王蓉蓉马上向旁边的人打听凌松跟过生日女孩的关系，几个人过后，王蓉蓉微笑着走回坐在一个角落头的佩紫身边。

“佩紫，你放心好了，松子不是他女朋友，”王蓉蓉悄声说，“只是我们班上没人会弹钢琴，而凌松又是她家的远房亲戚，所以才请了他来。”

佩紫的心忽然就安静下来，她专注而温柔的目光也落在了凌松的背影上。一曲弹完，凌松出色的演奏博得了大家的掌声。接下来他还弹了几首舞曲，大家和着他的音乐，各自找了舞伴跳舞。

佩紫呆在座位上，一直望着凌松，她多么希望对方能看自己一眼，可是凌松就象根本不曾见到她这个人似的，只是在专心弹自己的钢琴。

晚会快结束时，凌松忽然叫过松子说了几句，只见松子点点头，然后面向大家说道：“大音乐家说要为我们演唱一首歌，你们说好不好啊？”

“好，”大家都高兴地附和着，尤其是那些女孩子更是拍掌欢迎。

凌松转过身，视线在佩紫身上停留了好一会，才说：“我为大家演唱的歌名叫《鱼化石》，由我作曲，兰佩紫填词，希望大家喜欢。”

只听如水的钢琴声响起，凌松确实很有音乐天分，他的嗓音和着钢琴声，还有怅惘之中又有几分悲凉的歌词，很快征服了大家。

佩紫和着拍子，也轻轻的哼了起来。虽然她已经跟凌松合唱过不知多少次了，但她却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今夜听到这首歌……

你是清清的水

我是在你怀中畅游的鱼

我们约定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许多许多年以后

天地忽然变色

我和你就在那一刻放手

连话也来不及说一句

为了等你

我把自己的所有希翼

都交给了大自然

我变成了一块鱼化石

这首歌，凌松几乎保留了佩紫诗中的全部句子，而且也没有用韵脚。但是听在众人耳中，却如流水般顺畅。一曲歌罢，热烈的掌声便响了起来，佩紫注视着凌松充满神采的脸，鼻子不由一酸，想道：“这首歌既然已经公开演唱过了，是不是就表示自己该离开凌松的身边了？”这样想着，她忍不住低头叹了一口气，却忽然发觉整个大厅内都安静了下来。发生什么事了？她愕然地抬头，看见凌松直直地朝她走来，她可以看见他眼中的冷漠已经没有了，代替它的是一种可以燃烧别人的热情。她不由屏住了呼吸，凌松他为什么这样向自己走来？

“佩紫，”凌松温柔地握着她的手，“答应我，作我的女朋友罢！”

“凌松，你说什么？！”佩紫完全呆住了，真的吗？凌松叫自己做他的女朋友？而且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大厅里的人也呆住了。这个冷漠的男孩竟然认真了？

“我是真心的。”凌松看着佩紫，“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玩，可我对你是真心的，请相信我。”

佩紫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我一直希望我能做你的女朋友。”她说。

凌松拍拍她的肩，无声地拥紧了她。

两人一先一后毕业以后，都在青梅市找到了一份工作。凌松离开了他的本行，利用他平时学到的广告设计方面的知识去了一家广告公司搞设计，而佩紫在一家中学做老师。虽然两个人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但一到下班时间他们都会约定在某个公交车站上碰面，有时吃吃饭，有时散散步，倒也是其乐无穷。只是两个人无论怎么快乐，佩紫的心中都仿佛感受到凌松有什么心事似的。

未完待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