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轮惨白的月从东南方向冉冉升起的时候,天色还明亮着呢。夕阳的余辉正远远地、毫无灼热感地照着屋前那群赤luo的山脊,在暗红的山脊上随意涂抹起一大块一大块晕黄的光来。风也变得有些凛冽了,吹在脸上如针扎般刺痛。爱美的女房东戴上大口罩,到街边去收开始僵硬的衣服;过往的车辆扬起一阵阵蔽天的尘土。不经意地,天色已完全暗了,一轮又大又亮的圆月已盈盈地嵌在了藏青色的天幕上。
我是满怀惊讶地走进这片月色的。那天是腊月十五。我的身边是一位叫辉的北方男人。天空是澄明的,与月同在的,是稀稀疏疏晶而亮的星。月和星好离我特别近,伸手可摘似的。银白的月色那么温柔地泻在树上、屋上和街道上;又像个顽皮的孩子将我们的身影橡皮筋似的忽而拉长忽而缩短;白天那悲壮、苍凉的没有一丝生命气息的山峦,在这朦朦月色下也如睡醒的巨莽般灵动起来,抖擞起一阵阵刺骨的寒风。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可惜没有酒。我这么想着也就说了出来。辉说我带着呢。到郊外一处宽阔的草地坐下。篝火下,酒和男人特有的烟草味开始在这高原的月色下散漫。往事也如这星空中涟涟荡去的云波,月圆人缺的振荡只在灵魂的深处,孑然只是心的感觉。叫辉的男人趁着酒意向我叨叨地诉起了他久远的爱情故事。
末了,他说:“我不能害了她,也不能害了我的老婆孩子。如果我再与她来往,她那个蹲过狱的男人不仅会宰了她,也会宰了我的家人啊。”“何时为你倒杯奶,何时为你砌杯茶……”他唏嘘着吟起她给他信中的句子。
“可是你破碎了她所有的希望。她是希望你救她啊。”我知道我的泪滚出了眼窝。女人天生追求爱,更何况处于不幸婚姻中的女人呢。她是想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啊……
“你在他乡还好吗?”有种叫思念的情感在这月下熊熊燃烧。
风也悄悄,月仍朗朗。
故乡今夜有月么?故乡的夜总是泼墨似的黑,印中不曾有圆月的时候。记得那年中秋节,在黄昏的雨过去之后,秀、航和你我四人一道去了河心岛。我们吃着月饼虔诚地等候着圆月的莅临。然而,那一抹淡淡的亮光总是回避我们似的躲在乌云的后面。从那以后,等候圆月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尽管我很笃信很执着,最终那轮生命之圆还是被“天狗”吃了……
“你在想家么?”辉问。
“不!”我把头扭向一边,其时却早已泪流满面了。辉扳过我的身子,让我的头靠在他的肩上,用手轻轻拍着我的背,说:“想哭就哭吧。”
月已过中天,向西边走去。
自然万物都有其生命的轨迹。无论是神力天定,还是主观使然,每个人都是人生舞台的匆匆过客。在这匆匆的瞬间,如果不是如太阳般辉煌,就该如月般冰清玉洁地度过一生。
辉在送我回房的时候,突然叫住我:“阿兰,我要离了婚娶你。”
月光下他的神情很坚定。我楞了一下,走回他的面前,凝视着他问:“你不爱肖了么?”
他握住我的手:“她只在我的记忆里了。”
我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额,说:“你是位值得信赖的大哥,我会永远记住你和今夜。”
这一刻,我深深地理解了这特定环境下的特定心态。正如今夜的月色如此殷勤地舔慰了我躁动的心绪。“女人不是水,男人不是缸,命运不是那辘轳,要把那井绳缠在自己身上……”我脑海里蓦然回旋起这首意味深长的曲调。
第一次,我抚着自己温热的酮体,枕着那片宁静的月光,在悟道般的欢悦中沉沉睡去……
本文已被编辑[薄云残雪]于2006-3-12 19:52:20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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