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后悔的活法1·做自己喜欢做的事。2·想办法从中赚钱谋生。
记得这句话曾经使自己有勇气站起来继续走下去。那段日子我躲在漆黑的深夜里卑微得不肯再看一眼一无是处的自己。女朋友要分手,我说好,给你自由。那段日子我绝望的仿佛自己所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在自己身边一起走过三年风雨的人,而且还有曾经那么梦想过的美丽的明天。后来慢慢以为伤口愈合了,可以出来见太阳了,镜子里却看见自己爬满了忧伤的脸……这是2004年的冬天,我一个人在冰冷的大街上茫无目的地走,风吹在脸上,很痛,也很麻木。勉强对自己笑笑,我说别难过,日子终将过去。
日子果然很快就过去了。然而轻松并没有随着春天一起来临。整个假期我躲在屋里不肯出来见人,远远地看着兄弟们粗着嗓子一起喝酒的样子.大家好象都很开心,都在笑,我想,既然大家都笑,那么,我也笑.音乐放的很大声,隔壁大爷一会儿的工夫跑进来五趟,看见只有我张牙舞爪地躺在椅子上抽着烟,脸上挂着怪异的笑,也就没敢说什么,摇摇头转身走了.我也没理他,摸了支烟出来点上继续.朋友们陆续地来,坐不到10分钟就又陆续地走――――――大过年的,多喜庆,谁愿意陪你苦着脸干坐在屋里?!
需要声明的是我成这样不是为了某人.我从小就是出了名的没心没肺,除了养过一条对我忠心耿耿的狗之外,基本上没发现谁对我露出过传说中春风般的微笑.后来长大了才知道,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还是我爹妈,虽然牢骚比其他所有人加起来还多,但毕竟20多年来的事实证明他们还没因为我成长为一个不良青年而把我扫地出门.不过也没准是法律这个强大的武器令他们望而却步.我的背景就是这样,20多岁了,除了两手一心日益干瘪的梦想之外,一句话见底:一无所有.
而且说实话一无所长.在学校里唯一辉煌过的业绩就是出黑板报出了8年,我一直没有反抗历届老师们关于这件事对我的利用是因为我可以从中感受到骄傲.但后来我偶然发现自己的手指头居然有向粉笔进化的悲哀,而且与此同时班主任正式向我等后排精英宣战了,那决然的语气仿佛刘胡兰慷慨就义似的.于是我也就顺理成章地不再为官府卖身求荣,毅然地放下多年来支撑我渺小自尊的唯一依靠,开始被迫习惯一个人上路.
后来还是画许多画,也许是手痒也许是为了炫耀,我的作品出现在几乎所有能被人看到的地方.如果你曾经去我的所谓母校进行过三日游啊什么的,你一定见过我不少未出世的巨作.有些也许已经被当作"城市牛皮藓"给彻底清除了,但有些画在基层的恐怕那些领导们专擅钻营的头颅和专走上层路线的尊足无法查觅所以有幸留存了下来.那时我有一个崇高得一塌糊涂的理想就是一定要做一个艺术家,不留长发以示个性,也不张牙舞爪用来吓唬常人.我要我的生活里每一件事都成为艺术,至于自己,家不家的很无所谓.蜗角虚名,不要也罢.
在之后的多年碰壁中我才慢慢看清楚了艺术这玩意说白了就是吃饱了撑的。前提在于你必须是一个可以吃饱了然后躺在沙发上悠闲地一边思索一边剔牙的无聊家伙。当我看穿了这一切我开始体会到冰凉刺骨的悲哀,为我荒诞的梦,也为在这荒诞梦想中我一度激昂的心。
我捧着我支离破碎的梦想在一片漆黑中一路跌跌撞撞摸索潜行。仿佛听见小鱼在耳边轻声调侃,他说黑暗如同美女一样挡在我们面前,我们必将上下摸索。我小心翼翼的抬头望着眼前这陌生的城市,如同中国其他任何一个地方一样处处张贴着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脏乱差的现实模样。能够离开家乡去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对我来说是一件愉快的事,我想这个地方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所以我可以重新选择,可以选择做一个顺从乖巧的老实孩子,老师的吩咐就是圣旨,不仅要做完做好,而且必要时也要打个小报告以表明自己对老师言听计从的忠贞不二,用来巩固自己在老师心中完美走狗的光辉形象。我是一心想要从头开始,一心想要积极乐观地贯彻毛爷爷语重心长的教导,很小的时候我就在一遍遍的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很快就认识了许多朋友。我们开始三天两头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彼此讲述自己的过去,然后再一起规划模糊的未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向往,而且每个人都满怀信心的认为自己的路上一片辉煌。我埋着头寻觅着我遗失了的梦想,耳旁是nirvana日夜不息的绝望嘶唱,那孤独的声音总是穿透我脆弱的平静伪装,在我软弱的心底涂写着深深刺痛的眼泪。我踩着冰鞋在楼道里不厌其烦地来来去去,仿佛回到终日流浪的过去,仿佛听见某位老师冷笑着指着我的鼻子,她说你你你你这只害群之马……
好多次梦见自己的哭喊,梦见自己诚惶诚恐地解释自己不是……醒来后却一脸倔强,一旦走进教室里就硬挺着昂头抵抗。开始学会逃课时不走门直接跳窗,学会把脚放在桌上肆无忌惮地吹着没人能懂的口哨。开始在歌声里能够听到孤独和绝望,开始能听懂那里面的冷静和疯狂……开始和朋友们在大街上杀气腾腾地走,无时无刻不在表明彼此的肝胆相照,心里却看见自己并不情愿的陌生。我从来都没想要这样,可后来,我只能这样。
……
窗外的爆竹兴高采烈地欢呼着又一个春天,穿着新衣的孩子们唧唧喳喳地满怀对长大的憧憬。空气里纷纷扬扬挤满了幸福的味道。我裹紧外套,沿着路边的残雪,天很冷。偶尔有风吹过,脸上和心里都很疼,也都很麻木。这是2004年的冬天,我一个人在冷清的街上走,四下里望望,都是朋友,但每张脸,又同样陌生。
以前听说大学会把一个人完全改变,我笑笑,一脸不屑。没什么能改变你,除非你自己本就想变。但其实,一个人过的每一天都在变,直到某天回头一看已经变的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才感慨着变了。你并不是因为大学而变,你是因为日子而变。你80岁一定会老,20岁一定年轻,这就是岁月,你在雪地里每走一步,都会留下脚印,而你在人生每过一天,也必然留下痕迹,尽管你无心如此,但这就是注定,你永远无法逃离。
永远,无法,逃离。一觉醒来之后就是新的一年,但这新却又与过去没什么改变。爸妈依然苍老疲倦,在满街灯笼对联的正月过着和往常一样的庸凡。旧时的朋友抱着儿子满脸胡茬,一块五的劣质香烟一天要抽掉三包,笑起来还是会带有孩子气,但那笑容已经变的勉强。以前我们在一起打球,现在只会在一起打牌。站在一起寒暄几句就再也找不着话题,问候的话也每句都带有没话找话的客气。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会想,我们这样,还是朋友吗?!
也许一年的时间用来认识一个人已经足够了,对于感动一个挑剔并且苛刻的人也已经足够了。这样的过去了的一年,对我这样一个平凡但不甘平庸的小人物而言,是从满怀梦想到一片茫然的一年,是无法精彩的一年,但由于身边的朋友和身边的事,所以它又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年,是绝望然而快乐的一年。
快乐就象英语,是一天天积攒起来的。所以我的心情也象我的英语一样不堪回首。两只背包一个梦,说我年少轻狂虽然未免有些虚张声势,至少在我独自出行的时候我就已经把自己看作一个纯粹的人,一个称不上高尚但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当然,我不是张思德也不是白瑞德,我仅仅是个男士,还不是绅士,也不是烈士。成为烈士并不容易,还需要很大的勇气。而我所缺乏的,恰恰就是这一点成功者所具的典型标志。我从来都是心里憋着理想不说出来;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留长了头发到处得罪人。褒义地来讲,这是我性格直率坦诚;其实说白了我就是一刺猬,倔强地竖起满身刺,与全世界沉默相对。
所以一直觉得画画和写字是人生最快乐的事,可以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安安静静的,一辈子不出来。外面只有父亲暴跳如雷的责骂和街坊邻人的蜚短流长,以及父母争吵时家中似乎永远摔不完的碗盘。我从涂鸦和罗列文字中晦暗地走过了十八岁,后来遇到了一个人,她很温和地笑,然后说:你会成功的。
这个人就是黄脸婆。由于她这句话,那年的每一天都似乎成了春天。我弯下我年轻的腰,重新捡起我的勇气,重新在眼前的世界里,看到那被叫做梦的东西。虽然仍是咬着牙躲在外面不肯回家,不肯在那个生我养我但总是挥着拳头威吓我的男人面前喊他一声“爸”。
后来我逐渐看到父亲的苍老,也逐渐看到自己在逐渐长大。在耳塞里听到那个叫张楚的和我同样孤独的大男孩抱着吉他愤怒地嘶喊,他说苍蝇,上苍保佑吃饱了饭的人民,他说姐姐,孤独的人是可耻的。那一刻,我泪流满面。
高考完后我如愿以偿地考出一个足以令父亲惭愧得在街坊们面前抬不起头来的奇烂无比的成绩,然后在脸上挂起对父亲曾经强壮的拳头所表示出来的不屑一顾,吹着得意洋洋的口哨背起梦想走出家门。那一年我独自住在画室里,白天和老师同学一起写生,晚上把自己锁在屋里深深思考。吃的是方便面和包子,虽然方便面含苯甲酸钠,防腐剂,吃多了会变成木乃伊,但是没有办法。不过我还有包子,冷了在炉子上热一下就可以吃了。我吃的包子是如此之多,以致于现在我一饿就想到了包子,-----但一想到包子我就又饱了!当时我一边啃包子一边暗自发誓一定要通过不懈努力,脱离这种吃包子的水深火热的生活。却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会在大学里认识一个叫刘文波的妹妹,在一起做东西的时候只要再一起去吃饭就完了,她铁定会拖着你走进那家号称德贤利的包子铺气定神闲地坐下来然后一扬手大喝一声:老板,来六两包子!
那二十多天是我大学一年来最充实的一段时光。虽然这其间有着每天要被迫吃包子的不愉快的回忆,但当我想到我是在学习,是在充电,是在思考,是在通过这学习充电思考来使自己进步的时候,我就会很开心,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踢球时也能够和队友们打出行云流水一样的默契配合,并在关键时刻挺身杀出然后摆一个不是很帅的动作把球射落网内。这些日子里我是快乐的,我在吃包子和踢球的时候都是快乐的。我知道,我在想着猪肉的时候所咽下的口水和我在球场上奔跑的时候所淌下的汗水都不白流,前者给我一个奋斗的阶段性目标,后者让我懂得,要达到目标就要有一定的付出,为了将来可以想吃猪肉就吃猪肉想吃多少就吃多少,那么现在就吃些包子吧;为了能够将球塞进对方的门柱之间,那么就让我开始拼命地奔跑……
后来我异常庄重地用水粉色写下“我要吃肉”这四个字挂在画室用以自勉,就象这个夏天里我在躁热不安中用一百多个橙色的烟蒂拼成“媳妇”二字粘在墙上用以安抚我孤独的心灵一样。在这过去的一年里我结识了如许多的男男女女们,他们或她们都给我留下了很深而且很好的印象;他们或她们都会很和善地对你笑,而且在你不知所措时会伸出手扶你上路。也许我再也想不起这些曾经感动过自己的温暖的点滴,但我只要还能想起这些清晰的人,那么就算往事是模糊的那又有什么关系?!
我在这样的世界里感到了受宠若惊,我开始茫然,开始幸福而慌乱地失去方向。与此同时我的耳塞里开始没日没夜地嘶喊着cobain绝望而悲哀的眼泪,心情也变得简单而阴郁。可是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笑得很轻松很开心,既然大家都笑,那么,我也笑。我假装在笑,假装自己还很骄傲,那伪装逼真得到后来我掩在心底的落寞,居然自己都看不到。
生日的时候学校里的朋友都回家欢渡五一了。一贫如洗的我和同样一贫如洗的南开的朋友一起沉默地在熙来攘往的热闹大道上走来走去。身边走过的美女如同这城市中的高楼一样多,但也同这城市中的任何一座高楼一样并不属于自己。想着这些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你一定要冲破水面化鱼为鸟,我对自己说我要不停地奔跑,一旦要停下来的时候就必须能够理直气壮地对所有人说,我没有白跑。我并不需要虚张声势的形而上的哲学,对我来说成功才是唯一目的,我付出了,就一定要回报。
当夜幕渐渐模糊了行人们的视线时,街灯开始一盏盏地次第点亮。我和朋友坐在一座不知名的天桥上面紧握着罐装的啤酒聊着握不紧的未来。脚下的黑暗中汹涌着呼啸来去的车流,在夜色里我们彼此看到了七根火柴的信任,那信任有着异常夸张的真实,它让我们在酒精的麻醉下燃起信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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