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事想忘记而不能忘记,但真正的,是那些个体生命于瞬时间的萌发,在不断地为我们人类的悲欢离合徜徉,这,可能就是生活之所以残酷的理由么?
--题记
有一个青年,都已二十多岁了,可一直还是长得非常的单薄和瘦小,体重不足三十公斤,身高也不过才一米三多一点,加之父母早逝,刚刚七、八岁的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因此,面对如此窘境,从孩童时代起,他就名符其实地成为了孩子们欺负的受气筒,街坊邻舍凌辱和取笑的对象,一个被人歧视与鄙俗的“小不点”。所以,他一旦挨了别人的打或遭受到委屈,总会一个人在村子里孤单地哭着闹着奔跑着,并尽快地来到村东头的那片草堆旁,立于田野一角的父母坟墓处,抽抽噎噎地跪下,然后放开喉咙大声痛哭,直至声音嘶哑,难以发出一点音调,最终抬头望天看地垂头抹泪,默默地数着草堆中的草把,一五一十,十五二十,一遍一遍,一次一次,将悲惨的身世想了一回又一回,受辱的经历回忆了再回忆,使之忧伤不断,哀思难寄。渐渐地,在一年又一年的哭与一场又一场的泪流中,他也终于随着风雨的飘摇,岁月的流痕,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一个可以自食其力的人了。于是,他想,现今我已长大成人,虽说是个子不高,人也丑,长得给瘦猴一样,但毕竟也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也该有点收获和作为,努力干出点儿事业与成就,不然也就真有点愧对人生了。同时自己作为大人的一员,也许就再也不会被别人凌辱与侵犯了。况且大人们之间是应该体贴和谅解的,不是怎会有“君子坦荡荡,小人乐戚戚”之说呢?然而,还是风云难料,他真正地想错了,并深刻地体会到了做人的无赖和艰辛。这不,几个小伙子仅仅因为说他在村路上挡了道,阻碍了他们的通行,就对他大打出手。只见这帮年轻人唿哨一声,团团将他围住,个个出拳,人人踢腿,拳脚翻飞,狠劲猛打,转眼间就把他揍得满地乱滚,呼爹叫娘,甚而难以动弹。更可恨的是,他们还觉得不解气,打得不过瘾,以致抢了过路人用于丧葬的几丈白布,将他从头到脚一齐包裹,还边裹边喊着“埋死人,埋活人”的口号,令他难以呼吸,像要窒息,吓得围观众人颤颤兢兢,敢怒而不敢言,惟恐自己受到伤害。
“小不点”被困在这样的白布里,他的心一下就寒碜了,仿佛觉得自己已经坠入了无底的万丈深渊。他甚至想,唉!我的命运难道就真的是如此可悲吗?自己的一生就这样了结吗?可我还是一个充满锦绣前程的青年啊!但现在自己又能如何呢!真是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算了,完了就彻底的解脱,管它三七二十一,人一死就百事无忧,以免赖在人世间遭活罪。但又一想,夜正长,路也正长,自己的未来日子不是还有许多吗?咋个背时倒灶的事都把我找着呢?不行,决不行,一定要逃逸出去,但而今眼目下,自己到底能咋办,这不是活活的等死又待何时呢?想到这里,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再狠劲地闭紧,并以全身仅有的力量,从心底里恨恨地爆发出了一句“任它去吧”的颤音。然而,就在这时,奇迹却猛地出现,他突然地感到身躯已非自己所有,仿佛是有一阵燥热在身体内涌动,并呼呼地冒出股股热力,霎时在大地中搅动出了阵阵旋风,在汹涌,在澎湃,在转动,令他的骨节咔咔作响,身体也随之挟风助力满地滚动起来,一下就将恶人们全数滚倒在地,难以爬起;而他身上的白布更是了得,早已化作了无数刀剑,“嗖嗖嗖,哗哗哗,噼啪啪”,像天女散花一般,猛烈地狂飞于恶人们的头上身上腿上抽打,将他们个个抽打得叽哩哇啦,鼻青脸肿,异常狼狈,连声呼叫“饶命饶命”不停,把围观的人群唬得目瞪口呆,心惊肉跳,仿佛以为正看着的惊险功夫片。滚了好一会,“小不点”终于站了起来,刚一立稳,他马上觉得自己仿佛长得很高大很壮硕,喉咙里霍霍作响,身体的痛也已减轻,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一扫过去的萎靡不振形象,神情蓦然一振,脸色青中带紫,双眼射出一缕寒光,如同凶恶的豺狼虎豹,也如疯狂的电闪雷鸣,吓得这伙地痞流氓惊惶不安,如遇杀星,垂头如捣蒜,在“小不点”的“快滚”声中很快逃之夭夭。
这时,面对大地那灰朦朦的一片,“小不点”飞快地从围观人群让出的道路中跑了出来,那快如脱兔的迅跑姿式,颇有“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气势,让人真正难以想像,直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的感慨。当跑到村东头的草堆旁,他一个箭步跪在了父母的坟墓处,“哇”地一声抱头痛哭,哭声凄惨哀怨,泪水滴流如注,惊天地,泣鬼神,仿如鬼哭狼嚎。待哭声慢慢停了,忽见他缓缓地从地上站立了起来,并转动着身躯,以眼神的余光浚巡着秋收后的田野,瞧着那稳稳站立于田的个个谷草,尽是淡黄色的一片,就像排成的一队队军人,充斥着整个田野,正昂首挺胸地接受着自己这个元帅的检阅,“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而遥看“小不点”此时的心情,分明有着那雄踞其上的英姿,藐视一切的神韵,以及元帅一般的威武与雄壮。重拳出击,耳光翻飞,脚踢口骂,横冲直撞,“小不点”将满腔的怒火发在了稻草上,令谷草遍体鳞伤,在地上洒下无数草节,使仇恨被无情地演绎到了极致。
“小不点”不停地在这片田地中打着,那种折腾是仇恨与积累的高度运作,叫、闹、吼、嘶、摔、狂、癫,几乎将打的手段与手腕全数搬来用了个够,简直折腾得空气都好像凝固,大地也停止转动,天空也不断变黑,似乎可用天翻地覆,地覆天翻来加以形容,把刚落地的鸟儿吓得如逢有天敌,赶快扑楞着翅膀飞去好远好远,也吓得周围的狗已停止吠叫,瞬间跑得不见影儿。让围观的人们不得不将孩子拉到自己身边,并捂住嘴,生怕会发出一点声响,引来祸事降临。这样不知闹了多久,他也感到是疲乏了,累了累了,不叫了不叫了,歇一口气再歇一口气,平静了平静了。他在这么地静止着,呆立着,过了好大一会才清醒。但这时的秋天田野已是雾霭一片,他看着依稀可辨的围观众人,忽然觉得自己和别人都是生活在大雾中,雾就是祥云,祥云就是雾,大家都是腾云驾雾的仙人,不是仙境胜似仙境啊。想到这里,他开心地笑了,“哈哈哈”的声音在空中不断回荡,犹如毛骨悚然般,震颤着大地发生抖动。他张开手臂,学着鸟儿在空中飞翔的样儿,“呜呜呜,呜呜呜”,一个劲地飞啊飞,似乎没有个结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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