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写作的速度很慢,更多的时候,那些想法就象那浮在风中的尘埃,可以看到它们在阳光下慢慢的飞舞,可就是聚集不起来。一阵风过,它也许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名家说“文学之美不外辞达而已”,这话是真理。不过在我看来,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譬如一个天生丽质的女子,是浓妆淡抹还是素面朝天,完全在于她的喜好。而对我来说,要做到“辞能达意”或“言能由衷”似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三袁兄弟曾建立了“公安派”,主张文字性灵,我倒更以为文学表达了对人生的一种惊奇。而这种惊奇在我笔下,往往却是象三月的微风,一拂而过后,不见踪影。
这种状态常让我觉得莫名的苦恼,我常常会毁了我写了一半的文字,这是因为我在这些被毁的文字中看不到生活。那些字里堆积的似乎只是一个遥远的梦境,或美丽或虚无,总有一层氲氤之气浮在上面,象隔着一层纱。有人说文学离不开幻想,可是我有时实在搞不懂这幻想能给我带来什么?也许我在世上已行走三十多年,早已被世俗沾染,所见所闻,不过一般市俗之气,找不到那种能让人洗涤心灵的功效,是为心已被蒙蔽?
比如我现在走在马路上,北风冷冽地吹过来,我感觉到一阵风,它很冷。如果我不穿羽绒服的话,它还会刺骨,可是如果我们回转去一千年,那唐里的风,汉时的雨就不同了吗?或者说唐人感觉到的风和宋人感受到的风就不同了?抑或明清的风又不同?到现在这个社会,风又有何不同?
风总是风,如果不计算时间的话,它就是空气运动的一个过程。从宇宙的角度来讲,一千年前的风和一千年后的风并无不同,这就象球的运动。球在空中飞舞,做了无数个旋转,一场球赛完,球也许旋了一千圈,而在我看来就是一个小时,那么轻擦着球而过的风真的只是风,你若要记录这风的含义,你就必须透过球看到球外的风景。球是运动的,风也是运动的,你怎么可能从风的角度看出几千年不变的沧桑?
所以你只能从风的角度看出自己的心情。心情是个可大可小的东西,你可以把地球看成一只小小的乒乓球,也可以把一粒沙看成一个宏大的严密运转的宇宙。虽然一切物质不会因你的看法而发生改变,但一切物质会因你的看法在你的眼里蒙上不同的色彩。
这也许就是文学和自然科学的区别,无论如何,人类的特征便是怀着一种追求理想的希望。所有沉思的,模糊的,快乐的,忧郁的,短暂而又执着的幻想,这使人生活在一个现实的世界中,却又在幻想着另外一个世界。一切难以实现的,难以把握的,难以预测的东西都可以在这个梦里得到安慰或者实现。这有点象那个经典的笑话:到餐馆去吃饭,看着别人的盘子里的菜,总是似乎比自己点的菜好吃。而几乎每个人都曾有过飞翔的梦想。尽管没有一个人长了翅膀。
林语堂先生认为哲学也许是由讨厌的感觉引起的,而人类很幸运地具有想象力。这话说得有理,想象力能将人类从那种讨厌现实的感觉中拉出来,而进入到一个梦幻的世界里去,而文学似乎是进入梦幻世界的一个阶梯,它能使你的一系列狂想在一瞬间得到实现。这点真的象做梦,但它又比梦具有能动性。李渔说诗词歌赋里唯有填曲最难,因为一词只是一首,直抒胸臆即可,不受什么大的限制,而制曲又要受曲谱限制,又要受人物性格限制,还要被前后情节限制,曲目又多,调子又长,要做到曲曲精致,难于登天。可是制曲的乐趣又最大,因为制曲的主宰权在作者手里,想要此人生此人就生,想要此人死此人就死,想要给他万贯家财,绝不给他满腹文章。此中乾坤,全凭我一人做主,不乐何如?
也许这就是文学的乐趣,有了这种乐趣,我们可以在其中思考生活,以求达到一个脱离肉体所限制的狭小空间而进入广大无边的灵性的空间。我们可以在这里将生活中的散乱的片断整合成一个完整的故事,然后在这个完整的故事里到达我们期冀的理想的世界。
在这个整合的过程中我们往往能看到人生繁复的表象下的一些潜藏的暗流。比如长久以来我一直认为人性本善,可是因为生存的需要,人性也本贪。善良让人懂得自律与互助,贪婪也使人放纵与互残。这种矛盾平时也许深埋在每个人的心里,并不显露出来。可是一遇特殊情况,它就会难以自抑,现出些本面来。当这些劣根性危害到人类的生存环境时,只好用道德去维护,当道德也无能为力时,就只有通过强权或者法律。不管人类历史是怎么演变,这两项维持人类基本秩序的东西从来就没有离开人的半步。这种认为好象是我异想天开的结果,因为没有谁和我讨论过这个问题。直到有一天,我读到《道德经》里的这句话:“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
没有哪一刻比读到这句话的时候让我觉得圣人绝对是圣人,他用短短几句话就把我的罗里罗嗦半天讲不清的异想高度概括并且一目了然,这让我再也不敢轻视文字,哪怕是看起来极浅显的文字。
因为有着这种想法所以我还在这里信手涂鸦,我尽量将那些飘散在空中的想法聚拢来,让它们变成一篇篇的文字。然后在这些文字里去体验或快乐或痛苦的心情。说实话我并没有能力在里面讲述高深的哲理,它也许只是表达了我的一个梦境,或者是一种看法。我让这些文字飘落到我的笔记本中,草稿纸上,报纸边上,甚至儿子不要的作业本里,然后让它们躺在那里,可能几天都不再去动它们。我只在我想写的时候才拿起笔,其它的时间我宁愿坐着发呆。我承认我的文字带有很大的随意性。不是文字本身的随意,而是写作时间的随意。这让我的想法有一大部分飘散在空中,最后不见踪影。
不过我想我这种懒散的写字方式更符合做梦的原则,梦本身就是不可预知的,没有谁能控制梦的来去时间与内容。我可以构想无数个可能,但最后落在纸上的却只有一点。而这一点,很可能就是我构建的从梦想世界到现实世界的通道。
本文已被编辑[吟媚]于2006-3-10 16:13:27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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