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个哑巴兼傻瓜开口说话,是一件艰难的事儿。
面对肖黑子的狂热的激情,面对工作组的威胁,甚至是殴打,那完全的傻瓜只是满脸永恒不变的傻笑,我则神游天外,对身边的一切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只有满脸的冷漠。
小余坐在门边的椅子上,任务是看守犯人。他一脸的嘲弄和无聊,不停地将手枪子弹一颗一颗取出,又一颗一颗地装上,借此来打发时光。
肖黑子他们精神抖擞地对着我和素姐那完全痴哑的兄弟折腾到半夜。余局长在一旁看着冷笑。最后,他吩咐小余在这里看守着,不要人瞎来。他的言外之意是警告肖黑子他们不要再使用过激的暴力行为。他吩咐完后,便同其他公安人员睡觉去了。
房里只剩下工作组的肖黑子等三人,小余以及两个傻瓜嫌疑犯了。
随着黑暗中雄鸡的高鸣,肖黑子他们也开始兴味索然,神情困倦起来。他们伏在桌子上打起瞌睡来。
小余数着手枪子弹,一粒一粒地装进弹夹,动作越来越困倦迟缓。
就是在这黎明来临前的静寂里,傻瓜和聪明人开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笑。他的这一玩笑,彻底了结了这段谁是傻瓜的公案。
在现实生活中,社会和个人开一个玩笑引起的是无奈;个人同社会开玩笑引起的可能是混乱;大人物同小人物开玩笑引起的可能是喜剧,小人物同大人物开玩笑引起的可能是悲剧;聪明人同傻瓜开玩笑引起的是闹剧,而傻瓜同聪明人开玩笑,其引发的后果则是难以预料的。
小余睡着后,压满子弹的手枪滑落在地上。那满脸挂着永恒傻笑的傻瓜捡了起来。他学着平时小余打枪的样子,对着小余的脑门砰的就是一枪。小余在睡梦中,一声不吭地溜到地上,脑门一个细小的血洞中流出一股又急又细的血红色小溪。
肖黑子等三个人在睡梦中惊醒过来,惊恐地盯着傻瓜发愣。傻瓜嘿嘿傻笑着,一面使劲地抖弄着手枪,似乎奇怪它为什么不发出响声。
离傻瓜最近的瘦个子文书意识到死亡的威胁,跳起来去夺枪,扭扯中,又是砰的一声,瘦个子文书象麻袋一样瘫倒在地,胸部冒出一片又湿又黑的血迹。
傻瓜似乎领悟到开枪的窍门,傻笑着,又是砰的一枪,将坐在面前的一个秃顶的眼镜撂翻在地。他回过头来,嘿嘿傻笑着,将枪口对着浑身发抖的肖黑子。
肖黑子的黑脸因恐惧而扭曲着,上下牙齿碰出咯咯响声,将他说的话也咬得断断续续:别,别开枪!
傻瓜傻笑着,又是砰的一枪,子弹掀起的气浪将肖黑子那头乌黑发亮的头发吹得飘拂起来。
肖黑子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对着傻瓜将头磕得咚咚山响,绝望地高叫:求求你,别杀我!
我的灵魂悄悄归于肉体,眼前的景象令我既迷茫又可笑。肖黑子一伙在百姓面前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他么们似乎便是国家、权力、尊严的化身。他们随意主宰着百姓的兴衰祸福。平时,面前这个又傻又哑的傻瓜在他们眼中,简直是畜生一般,根本算不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如今,在独自赤手空拳地面对着一个拿枪的傻瓜时,他竟也会吓得魂不附体,下跪求饶。什么国家,什么权力,什么尊严,统统随着他惊恐的魂魄飞到九霄云外,无影无踪。
傻瓜仍是嘿嘿傻笑着,他不知道在他天真的玩笑中,他无意中抓住了代表至高无上的权力、力量和尊严。在这场打枪的游戏里,他达到了他生命辉煌的顶峰。
他傻笑着,不知道他手中掌握着令人恐惧的至高权力,这权力可以令世界跪拜在他这个真正傻瓜的脚下。
肖黑子见黑洞洞的枪口仍冷冷地盯着自己,禁不住磕头如捣蒜地哭喊饶命。傻瓜被他的表演逗乐了,不禁傻性大发,砰砰啪啪地将剩下的子弹全部送进肖黑子颤抖的身躯,将那具肥胖的身躯打得象泄了气的皮球在地上瘫成黑色的一堆。
我惊佩地看着眼前因掌握着生杀大权而变得高大,强大,伟大的傻瓜。他一脸永恒的傻笑傲视着室内摇拽的昏黄和室外沉沉的黑暗。
房间陷入短暂的宁静,一股温热甜醉的血腥味弥漫在黎明的清凉中。我听到了热血的汩汩声和垂死者的叹息声。这世界竟是如此的宁静和美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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