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做了两次债主后，偶发誓，宁肯装孙子，也不打肿脸充胖子了。

以前曾借过别人的钱，走到人家面前，借钱两字还没说出口，就先矮了三分，扭扭捏捏地说出来，也大多吃人家白眼。所以，偶恨那些有钱人，偶就想，偶发誓，偶有了钱，一定大大方方地借给人家，绝不为难！也绝不说个二字。走出人家的门时，偶甚至恨恨地说，都什么社会了，还有比黄世仁还黄世仁的人！

可偶真有了两小钱儿，站在人群儿里，混得也像个人模人样儿后，偶撒出去的钱钱，想再要回的时候，却难于上青天。

前几日，偶邻居跑家来借钱，说他女儿到市里工作，得先押五百块钱，也正好偶老公身上就揣着那么个数儿，二话不说，您，拿去。邻居诚惶诚恐地说过两天定还，偶还说，不急，不急。啥时你宽松了，你再给。钱撒出去时，偶还感觉到浑身一股英雄主义，偶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好事呢。

邻居乐颠颠地走了，此后，这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

转眼到了年底，这一年就过去了，借钱之初，偶想，怎么也就过个十天八天地钱就还回来了，结果，左等等，右等等，偶就是看不到这个邻居的影子，直到偶也借钱盖房子，那真是蜂窝煤，混身是窟窿，偶欠了一屁股的债。偶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偶想，那五百块钱，好歹也是偶的救命钱吧，偶左思右想，这上门讨债好像不是偶的作风，也不是偶的习惯，可不要回来，偶怎么去填偶的那个大窟窿？

在家里壮了胆子，练好了讨债的台词儿，还没走近人家的门口，偶人就先气短了三分，像撒了气的皮球儿。好像偶做了啥亏心事儿，走进门，偶低声下气地打招呼，落坐，也是屁股欠着，坐不稳当。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就是不敢提那钱的事，人家也不上套儿，有问就答一句，没问，偶们都冷场，幸亏还有电视机开着，里面接不上茬的电视剧让偶还不至于尴尬万分。

捱了有一个小时，偶终是闷不住了，再不说，天要黑，人家就该说送客了。偶使尽浑身解数，厚尽脸皮，嘴里说出钱那两字，怎么就感觉偶那么俗？不是有句话嘛，别提钱，别提钱，提钱就俗了。偶就想了，俗就俗吧，横竖是一个俗，谁叫偶是凡人，不光拉撒还得吃喝呢？

结果怎么着，人家开口说话啦，真好不意思，我那工资，老板说年前给不了啦，只能等明年吧。我的天，看来我这年，想吃顿大肉，也成了问题。偶哭都来不及。

偶那个恨呀，张不开口骂人家啥，回过身来，真想掴自己两嘴巴子，骂自己，谁让自己显摆，做什么救苦救难的菩萨？

偶发誓，宁肯装孙子，也不做孙子了。

2006·2·28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