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我享受着生命中难得的平和与欣悦。
隔着高大的玻璃护窗,晾晒的衣物在突然而至的略带寒意的呼呼风声里飘摇,发出细碎的拥挤的欢笑。这一个初春的周末的午后,空气异常纯净,视野格外开阔,太阳明晃晃的照着,远处的群山蜿蜒出一道弧线,给瓦蓝的天幕染上一圈苍青的花边。耳膜被来自遥远的海洋的春之使者奔跑的喘息声撞击,被小鸟无拘无束清脆嘹亮的鸣啼声唤醒,它们轻轻告诉我:立春过了,惊蛰过了,春天真的来到了。我忙抬眼搜索,呀,田野里,小路旁,山头上已是绿意盈盈,生机盎然了;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枝干上已经冒出米粒大的芽苞,像一个个可爱的婴儿宝宝,兴许再过几天就能尝到雪白香甜的槐花饼了呢;池塘里陡然多了一队黄色的乳鸭,它们排着队列漫步在碧波之上,悠闲极了。春天就这样来了。
静静地坐在阳台上,将所有的窗子打开,让潮湿的风儿揉乱我精心打理的长发,钻进我黑色毛衣的领口;让它登陆我疲惫的双眼,占据我落满尘埃的心房。这一刻,灵魂要跳出体外,追随春天的脚步,去寻找那快乐的家园了。这个颓废了整个冬季的女子,昂起了也曾美丽也曾骄傲的头颅,越过返青的树桠,仍然将目光锁定在鳞次栉比的楼群。那些灰色的楼群,那些默默承担过电闪雷鸣、风霜雨雪的楼群,那些压迫过她的视野,抑制过她的思想,渲染过她的愁绪的楼群,今天竟然光彩亮丽起来,在这样一个暖暖的春日的午后的阳光下,静默着,安详的等着草绿,等着花开。世俗的烦乱似乎与它无关,它冷静地、包容地见证着一切繁荣灿烂与凋落灰暗。
这样的发现让我的落寞无处藏身,飞向云天外了。想想数年前,站在现在的角度,只能看到一片低矮的旧房和芜杂的荒地,目光与天交接处是一望无际的苍茫。后来,伴随着起重机巨大的轰鸣声,一幢幢高搂拔地而起,近郊的区域迅速被闹市掠夺,耳目里塞满了热闹嘈杂。城市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而我们却退化了。居住顶搂,呼吸的仍然是喧嚣浮躁;行走于马路,唯一的绿色带也“满面尘灰烟火色”。人们穿梭于灰色混凝土构架的森林中,行色匆匆,目不斜视,心里惦着升官发财,柴米油盐,小道消息,邻长里短,麻将声声,东西南北中……情感淡漠,思想迟钝。
灰尘笼罩了城市,也遮盖了明亮的眼睛。潮湿的心,霉斑点点,她一直在呐喊:给我一片蓝天,给我一线阳光,给我一缕春风,我要好好生活!然而她又一直在彷徨,麻木地沉溺在自己编织的忧郁的网里,不可自拔,不能自拔,不愿自拔。
而在今天这样一个周末的午后,在习习春风里,我却又找回了昔日的清爽和宁静。独自坐在自家的阳台上,手里捧一杯散发着袅袅清香的红茶,膝上摊着一张白色打印纸,一支可欣式老式钢笔,随意地记录一些心情文字。这是一种久违了的幸福和快乐,我享受着。
2006年3月5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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