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很长时间以来，“武侠界”对于古龙一直是争得异常不可开交，到后来究竟是“褒派”胜还是“贬方”赢我不想去知道答案，那种结果根本就没有多大意义。我只知道，这些年来让我最放不下的书是古龙的书，令我最感叹的人生世界也是古龙的绝版世界。虽然我也很敬服金庸的如海之才，但金庸给我的感觉似乎终是一片幻觉。尽管那幻觉是圆满的。

去年盛夏的时候，我在感叹古龙之余草草写了一篇《也说古龙》。文字显得有些笼统，也显单薄，虽非人云亦云，但总觉没有多少新意可言。遗憾至今，我再次提起笔为古龙作些稍加细致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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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罗立群在《江湖一怪侠》一文中曾这样记叙古龙：古龙从小身世飘零，性格孤独沉郁。他14岁时，从香港到台湾读书，18岁时因父母离异，生活陷入困境，靠朋友的接济和半工半读于台湾淡江大学外文系。毕业后，他曾在台北美军顾问团任过职，后开始写武侠小说。

话语不多，却已足以让人抬目便可见一个漂泊不定的浪子正迎面朝我们走过来。

18岁，正值人生的花季，千百个青春年少的飞天梦正日益纷呈，正准备立足腾飞。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家庭坍塌破碎，他几乎变成了孤儿。这无论对于谁来说都算得上是一个极大的打击。既然命运给了他一个如此深大的阴影，那他眼中的世界绝不会是完美的，是一帘残梦。艰辛与忧郁还有孤独与贫困时刻纠缠着他。当时他不但要完成尚未完成的学业，还要吃穿住用，那当然也就离不开钱。怎么办？他只有靠朋友的接济和自身的辛苦劳作来维持生活。所以在他看来友情已经绝对胜过了亲情和爱情。所以他可以忍受没有亲人没有女人的寂寞，却绝不能没有朋友。他笔下的友情也无一不绚放着无私的伟大，李寻欢和阿飞，楚留香和胡铁花……

毕业后，他为了生存不得不借写稿子来安身立命。正如他自己所说：“为等钱吃饭而写稿，虽然不是作家共同的悲哀，却是我的悲哀，我也相信有这种悲哀的人大概还不只我一个。”由此更可见，他写小说不仅仅是为了想一泄心中的悲苦，而是为了能够添饱肚子。在这些添饱肚子的钱中还要挤出些买衣服，交房租，交水电费……而金庸呢？他写小说是因为他发现了这个世界里的某些问题，只是消闲试地借助自己超人的才华用小说的形式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某些愿望而已。他可以写，也可以不写。绝不会因为不写而影响到他生活的保障。他们俩一个是迫不得已而写，一个是想写所以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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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古龙的书是非常理想化的，没有具体的年代没有风云显赫历史人物，行文似天马行空，奇人奇事奇境汹涌不绝，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在虚构。但小说中主要人物的情感却大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没有半点虚假，往往催人泪下。与其说古龙在写那些虚构中的人物，倒不如说他是在历数自己的一幕幕苦痛过往。

金庸的书里总是有着真实的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似乎那就是历史遗漏篇章。这大概正是金庸的高明之处。但这也恰恰是他的失败之处。如果一个作家的文字里找不出这个作家本身的影子，那么这个作家就是失败的，至少不能成得上成功。无论这个作家的才学是如何浩瀚得空前绝后，无论他是如何受到读者们的强烈推崇。

可以说，古龙的文字是用真情做骨做肉做血柔和成的一种形体上的虚构。金庸的小说则是用历史的外衣遮掩了自己的真情上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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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有不少人提出，说古龙小说中有许多可有可无的无聊之语。那大概是古龙在写作时寂寞了，便写几句话跟自己聊天吧。也可能是有着他自己的特殊用意，只是一般人理解不了罢了。我想应该是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我忽然想起鲁迅在一篇散文中有这样的话：“我家后院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那他为什么不干脆写：我家后院有两棵枣树呢？难道鲁迅是在故弄玄虚，是在有意捣别人的胃口？我想他没这个必要。

人总爱把古龙和金庸以山来作喻。把古龙比作是华山，奇，险。把金庸比作泰山，稳，阔。我倒不太赞成这种说法。我觉得应该把金庸比作一条宽阔的大河，你可以轻松地进去游泳，捕捞鱼虾。而把古龙比作一道瀑布，飞水直流，你似乎只能隔着一段距离欣赏它的惊险刺激，一旦你立身于瀑布之中了，便有被冲走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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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看了古龙的《飞刀，又见飞刀》几遍后，我总觉得那样的结局太悬念也太残酷了。于是我想了个办法来避免。一时心血来潮，我又一口气给它来了个续版的《飞刀，又见飞刀》，结局圆满了。李坏和月神没有决战，他们两家的恩怨从此烟消云散。但我不敢确定这样的结局是不是古龙想要的。大概不是。

我总以为他的这部小说里抒发了他自己做为儿子的痛苦，同时也有着他对自己的儿子郑小龙的一种愧疚之情。真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古龙要把他的妻子和儿子抛下独自去了城市。难道是因为他想实现自己的伟大抱负？还是太不看中亲情？还是不甘寂寞？他的身世是一部传奇，他的情感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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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许多人都感叹金庸和古龙是武侠小说的两座颠峰，觉得后来人都将不能与他们相比肩，更不用说是超越。这种感慨大可不必。后来人可以去继承他们的可取之处，但最好别去一味模仿他们。文学一旦到了模仿就很难有所突破了。要时刻想着去另辟溪径，要寻找适合自己的基石。这样才能推动文学的进步。模仿别人就算是模仿得再出色也始终不是件光彩的事情。别看韩寒郭敬明（其实他是在抄袭）等人靠模仿别人模仿得出了名也发了家，那只是一种侥幸，是读者最大的悲哀。前人不可能把所有的路都走绝了，还有许多幽幽荒芜的沃土等着后来人去开拓。只要肯下苦功夫，我想后人总是要比前人强的。否则时代就颓败了。

我感觉现在的文学似乎有种趋势，那就是奇幻文学有替代武侠文学的趋势。

这两种文体都不是好写的。因为它们都需要很开阔的想象力。但是相比较来说武侠更难写，因为它写的是人，不是神，可以大胆想象，但不能脱离了人的体能极限和人的情感。而奇幻呢，可以肆意挥洒，但写好了的又似乎没见几个。至少还没有出现奇幻界的泰斗人物，估计奇幻在短时期内取代不了武侠。也可能它永远不是武侠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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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本来还有许多话想说的，但写到这里却觉得已经无话可说。那就收笔吧，再写就是勉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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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已被编辑[千山我独行]于2006-3-6　9:02:53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