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到合肥的那一天起,至今算算,已经三个月了。陈天源到这家酒店作门童也是两个多月时间。对于这一座毛主[xi]曾经说过“皖中之首,合肥不错”的城市也大概有了了解。比如那座有名的三国古战场逍遥津多大,里面的湖泊怎么样,以及那假山、青萝也都是看了几次之后有了大概的印象。还有包河公园,那里的无丝莲莲花开的时候也一个人去看过。
最多的时候,还是在下班之后,骑上车沿着城市的二环路转圈。合肥的二环路很有特色,一路绿荫,沿着一条叫不上名字的河,水也是碧绿的一抹。
因为陈天源是倒班,早、中、晚三班,一个礼拜一轮,除了中班,其余的时间对于陈天源来说都不成问题,因为中班从下午两点上到晚上十点,对于喜欢晚睡晚起的陈天源来说,中班之后可以支配的时间实在不多。
更多的时候,下了中班之后。陈天源也不到哪儿去,就回自己租住的屋子拧开台灯,没事写写稿子。如今,陈天源不再去写那种八股形式的报道通讯了,只是兴趣使然,写点心情的文字,有事没事的望合肥的几家报纸副刊上投。
陈天源当了快三个月门童,性格还是如此,在这样热闹的地方,有点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虽然每天要受酒店的熏陶,但是除了礼貌礼节行为规范,其他的对他影响很小。在酒店内部,流行一句这样的话:做酒店的都是“屁精”!“屁精”何解?这是合肥当地的土话,有点那个狡黠的机灵和小聪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差不多和“人精”差不多吧,但是要多一点善意的嘲弄。
陈天源还没有成为屁精,所以到目前为止,他与这一座酒店的氛围多少有点格格不入,甚至对于自己来说,有点麻木。每天的人在岗上,心多半跑到了九霄云外。
但是酒店是一个人员流动量大的地方,不管是麻木也好,还是人在心不在的状态,都是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得有半点疏忽。到酒店来的这些形形色色的客人多是有着那种我花钱消费你就得给我服务好的心理。虽然那时候,还没有哪家酒店提出“个性化”服务的口号,但是“人性化”服务还是要求得,另外一点,酒店的一条矛盾原则也很明显,就是:客人永远是对的;客人不对时也是对的。为这,多少年后,陈天源从开第一家酒店起,就在店里立下了规矩,在各种惩罚奖励制度之外特意增加了一条“委屈奖”,无论这委屈奖怎么大快人心,但是当年自己作服务员的陈天源是没有消受过的,他要消受的多的是客人的冷眼和投诉。
九十年代的合肥,说落后也不落后,但是与富有绝对扯不上关系,但是代表这最高消费场所的这个城市最高星级的酒店却每天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要是粗略的把这消费人群分一下,大概有这几种:一是政府官员,要不以集体的名义来开会或者以政府的名义自家消费;二是市内或者省内大型厂矿企业接待专家外宾;三是一些暴发户,不管这些人是抓住了时代的命脉还是钻法律的空子投机倒把,反正这些人是先富起来了,富起来了,有钱了,就来消费,怎么样一是自己享受,另外一点有钱了还要挣钱,挣钱之前要服务好这些能够给他们挣钱机会和方便的人士;最后一群人不算多,但是也不算少,就是那些从南方过来考察的人,或者他们的留守太太。
在陈天源这两个月的值班里,就对一个人印象很深。这是一个看不出年龄的阔太太,看不出年龄不是因为她年轻,而是穿着打扮和实际年龄很不相符。要说实际年龄,陈天源从她脸上掩盖的粉底底下的皱纹猜,应该是五十岁左右。可是从穿着打扮上,绝对比合肥当地最时髦年龄的女孩年轻和时髦,当然,人家是从南方回来暂时落脚的,又是有钱的阔太太,时髦一点无可厚非。陈天源最不理解的是她走起路来硬要扭动水桶粗的腰,而且说话那娇滴滴的腔调有时候真让人毛骨悚然。
这样的人,因为她是酒店的vip贵宾,只要她一来,整个酒店从总经理到底下服务生都得跟在趾高气昂的她后面忙前忙后。先是电话打进来,前台马上通知客房预备总统套间。这种预备可不是寻常的预备,换换布草、一次性用品之类的就行,而是这位贵妇人有个嗜好,喜欢大红的颜色,那种灿烂无比的红。所以客房知道这位贵妇人就要驾到,第一件事马上通知采购部,购买大红的地毯,大红的窗帘,大红的墙纸,甚至连马桶也要换成市场上极难买到的大红色,其他的日常用品就不用说了。按理说,酒店不要这样麻烦,可是每座酒店总统套总是有限的,就那几间,贵妇人一月最多也就来个两次,一次住个三五天。除了她,估计没有别人这样的嗜好这种红色,酒店还指望她不住的时候把这总统套卖给别人呢。
贵妇人倒是守信,一般电话来后,两天内必到。到的时候,酒店必是派最好的车去机场接的,估计要到的时候,总经理会带着相关经理在停车场迎接,下车了,头也不回,就跨上铺上红地毯的台阶,上了铺上红地毯的电梯,然后到房间。这时候,要是陈天源值班,就得推着贵妇人大大小小的行礼等电梯把贵妇人送上楼后下来,乘电梯到楼层,把贵妇人的行礼放进去。一进房间,真的是祖国山河一片红,整个房间被一层耀眼的红笼罩。而笼罩之中,贵妇人一身低胸大红颜色的衣裙,端坐在房间之内,甚是满意。见到行礼员进来,鼻孔里照例哼一声,然后掏出小坤包,抽出几张或者美元或者港币作为小费。
陈天源第一次不知道她的脾气,推辞了一番。贵妇人上下打量他几眼,很不高兴的说:“我给你的小费你不要,怎么,看不起姐姐是的?”
陈天源站在门口,底声说:“不是,酒店里规定我们不准要小费的。”
“岂有此理?别人给的不要,我给的你也不要?把你们总经理叫来,我问他这是谁定的规矩?”贵妇人很不乐意的说,说着,就要打电话。
陈天源立即紧张,无论如何,这也算是客人对自己的服务不满意,真要是投诉,自己这饭碗可就难保了。
对于眼下的饭碗,陈天源比较珍惜。虽然从电视台一门心思出来,原没有想到有多好的,在这酒店,却是工资尚可。而家里,体弱的父亲在农村非要争强好胜,看人家盖楼房,自家也要盖,结果,楼房没有盖起来,自己却累得病倒了。
家人说父亲的病是因为自己辞掉公家的铁饭碗给气的。陈天源嘴里不说什么,心里想着多少与自己有点关系的,也就一狠心说:父亲的病我既然挣钱治,家里未盖完的楼房我来挣钱盖。
所以此时要是被炒了鱿鱼,对于陈天源来说,大大小小是个灾难。
本文已被编辑[烟雨琳静]于2006-3-2 3:16:32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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