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菜绿生生,长得像蒜叶。有些人不喜欢吃韭菜,因为吃了韭菜,嘴巴有气味,如果和别人交谈,觉得有失体统。可是我,对韭菜却有着特殊的感情。每当家里吃韭菜,我就像羊嚼嫩草一样,吧唧得欢。不是因为韭菜是绿色食品,营养价值高,而是因为韭菜曾经救我的性命,让我有了一段“大难不死”的奇特经历。
那是我三岁那年的春末。那时,我们一家住在大杂院里。入夜了,妈妈在昏黄的灯光下,给我洗脚。我坐个小竹椅,妈妈坐个小板凳,木盆放在中间。灾难就在这样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时刻里发生了。我那时还小,记不得当时的详细情形。这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后来被家人“传诵”得多了,我现在来写,就好像是历历在目……
妈妈埋着头,一边捏着我白嫩的脚,一边和我讲着玩。起初,我叽叽喳喳,像只停不了嘴的小八哥。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妈妈“唱独角戏”了。妈妈诧异地抬起头,看见我表情古怪,正猛烈地作吞咽状。妈妈奇怪地问我,在吃什么?我摇摇头,眼里流露出惊恐的神色。妈妈突然发现,我头上的小钢丝发夹不见了。恍惚回想起我刚才好像拿在手里玩呢。头上,没有!手里,没有!地上,没有!!莫非??“你,是不是把发夹吞进去了?啊?啊??”妈妈边比画,边追问我。我点了点头,大概是看见妈妈那惊惶的表情,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再加上发夹被吞得差不多了,就哇哇地哭起来……
接下来,当然是一家人一团慌乱,把我送到医院啦。片子拍出来了。医生说我命大,发夹大头朝下,已经进入肠子了。如果是小头朝下,或者横着卡在喉咙里,那小命难保哦!照目前的情况看,能自然排泄出来,那是最好的。为了不伤害我的身体,医生尽量不给我用药,而建议我们去找些促进消化、便于排泄的东西来吃——比如韭菜。
这事情发生在三十年前啊。当时,蔬菜还是按季节上市的。春末夏初,韭菜才刚刚长出来,市场上根本就没有卖的。于是,妈妈就和外婆抱着我走了好多路,到附近农村去“求访韭菜”。那时,种蔬菜的农家还不多。好容易找到一块菜畦,那里的韭菜才抽青。妈妈和外婆就像发现了宝贝一般走上前去……地里一个小伙子正在劳作。听了妈妈的叙述后,青年犹豫片刻,就动手给我们割了一大把,说:“你们赶紧拿着走吧。给我爹看见,一定会骂的。”因为那季节,韭菜才长出来,又种得少,不像现在,蔬菜可以种在暖棚里,不分季节。当时,那点韭菜,农村人看得金贵着呢,哪舍得割啊!我妈妈说要给他钱,那小伙子,硬是不要,催促我们快回家,救小孩的命要紧。
回到家,外婆就用了很多油,把韭菜炒了。说来也怪,素来吃东西推三推四的我,那会儿大概也知道这东西可以救我的小命,就大口大口,顺顺溜溜地嚼了大半碗。
接下来的时光,家人就候着我的大便了。每次我要大便的时候,他们都把痰盂洗得干干净净;每次我拉完了,他们就用根棒子,仔仔细细地拨开大便,找金子似的看有没有把发夹拉出来。这样,一直到了第三天的中午,我又拉大便了,只听得叮当一声,外婆就立马双手合十,嘴里阿弥陀佛地说:“一定是出来了!祖上有灵啊!!”果不其然,那发夹在我小小的身体里游历了一番后,终于决定出来,放我这小妞一马了。据说,这发夹被大人夹出来的时候,已经褪尽了黑漆,变得银光铮亮了。
事后,我妈妈去找过那个给我们韭菜的青年,想再当面道谢。但也许是当时太着急,忘了询问对方姓名,看着相似的农舍和菜畦,找那“恩人”竟如大海捞针一样渺茫。倒是那青葱的韭菜,浸透着对那农村青年的感谢,以及家人为我的操心,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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