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梅
梅,在梅兰竹菊“四君子”中梅被排在最前,这大概与她在一年四季中赶在东风之前向人们传递春的消息,被誉为“东风第一枝”不无相关。
梅向来也是被歌咏得最多的花儿之一。有名的就有陆游的咏梅:“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在陆游的词里,梅倒是寂寞得很,是寄托了文人的一种孤芳自赏,有文人清高的含义。与陆游词相比,我还是更欣赏毛泽东的《咏梅》,“它在丛中笑”、“犹有花枝俏”,奔放、灿烂、热烈,充满活力。
我以为,梅之本性,还是情趣盎然得好,如果有大雪相交辉映,红白相间,犹如一位清亮女子立于眼前,算得是人间妙景。“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倚窗前,寒梅着花未?”,想象着人花相映的美丽,实在是在于言说之外的一种意境。
去年春节期间,友人看我在医院里呆久了有些郁闷,于是就驾上了高速,带我去游“灵峰探梅”。位于杭州西湖之西,灵峰山下的青芝坞,为西湖著名赏梅胜地的灵峰,于后晋开运年间建有灵峰寺,并有翠微阁、眠云堂、妙高台、洗钵池等组成一组人文景观。万历初年,寺败僧散,仅存殿宇。清嘉庆年间,浙江都卫莲溪重修灵峰寺,四周植梅百余株。宣统元年周梦坡又植梅三百株,此处便成为赏梅佳地,故名“灵峰探梅”。
踏进梅园,疏花点点,清香远溢的梅花,令人心旷神怡。梅花不畏严寒,迎风傲雪,独步早春,幽香独韵,浓而不艳、冷而不淡,那疏影横斜的神韵和清雅宜人的馨香,是其他花卉所无法相比的,她于冰寒风雪中显出的不屈精神和顽强意志,历来被人们当以崇高品格和高洁气质来歌颂,她于凌寒留香的品性令我深深钟爱与敬佩。
探梅回来,我好像是精神了许多,信心实足,这多是梅花的高洁、典雅、冷峭、坚贞感染了我,是她的冷不畏寒冻、迎雪傲展、坚忍不拔的顽强意志给了我深深地启迪。
我之所以赞梅,就赞她铮铮铁骨、浩然正气、斗雪傲霜、独步早春的精神。
赏兰
在我出嫁后,没再精心养过兰花,兰花是我生活中最少的一种植物了。最近,知我喜爱兰花的好友,不知从哪里给我弄来了一盆金边兰,让我好一阵激动。
我养兰花,并不是因为兰花的名贵,养成一盆好兰花,到市场出手那可观的价值,而是因为兰花有那淡淡的幽香,是我心之喜爱。有那么一盆兰花摆在室中,看一眼总能让我想到,一个人就该像兰花那样,不管地位高低,能力大小,富裕贫寒,都该静静地释放自己的原味,哪怕这种味道淡得别人根本都闻不到。
先不说兰花有“吹气如兰”、“空谷幽兰”之类的外形比喻,光是对兰花的品格之喻,文人墨客们喜欢将兰花比作谦谦君子,说它是“终年不凋,幽香清远,神静韵高”,对它可算是推崇备至。宋代画兰花的人多,据说苏轼就曾画过兰花,而且花中还夹杂有荆棘,寓意君子能容小人。南宋初期,人们常以画兰花来表示一种宋邦沦覆之后,不随世浮沉的气节,当时的赵孟坚和郑思肖,被同称为墨兰大家。兰花名列花中四君子“梅兰竹菊”之一,确也实不为过,兰的形态贤淑,花香幽远,被誉为“香祖”。
《家语》中说:“孔子曰与人善交,如入藏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则与之俱化。”就是说与正人君子在一起,如在养兰花的房间里,被香气所化。兰花不骄不媚,气质超凡脱俗,深受人们的钟爱,在人们心中,兰花是真诚、美好的象征,有君子之风。不过,我认为,在今天看来中华民族的美德应在锐意进取,而不在于清幽独雅人人皆是飘逸君子,君子之行多是刻意做出来的,而兰花之香却是自然抒发,细思起来,君子这称呼不太切意,似有抹杀了兰的自然美感。对于兰,我宁愿将之当作一个优雅的女人,那种气质高雅,闪烁着智慧,懂得自爱的美人,亭亭玉立,芳心可可,亲睹芳容,令人心旷神怡。
喜竹
竹在我们江南,是最常见的了。所以我对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奇。我曾也养过文竹,也说不清因它不能与竹笋成长的自然竹的气节相比,还是因为客观上的种种造成,终于还是放弃了它,在我的办公桌上,再也见不到我养了几年的那盆文竹了,但也不以为憾,我总感到文竹不是我心中真正的竹。
我喜欢真正的竹,倒不全是因为竹的气节,而是因为竹身上无一不是宝,可谓是功能齐全,妙用多多,人们可以根据各自实际需要对竹资源充分开发利用。你可以选一根细嫩坚韧的小竹,做成简易的鱼杆;你可以选一根粗细适中的竹子,在自家的凉台上随意那么一搁,它就成了凉衣服晒被子的好帮手;你可以将一些老竹根洗净自然吹干,然后按照自己的喜好制成实用的竹根饰品;你可选一段竹做成笔筒点缀自己的书桌;竹制家具、竹制农具、竹制文具、竹制饰品……,竹制品的种类也实在是太多了。
从务实的角度看,竹子的实用价值在“四君子”中可是无可相比的。从浪漫的角度看,竹子也是最婀娜多姿的,一片细竹植于房前房后,便使整个院舍多了几分秀气。至于那漫山遍野的竹林,只要你往林中一站,那清凉的绿意,伴着淡淡的竹香,能沁入心里。
历代文人骚客,咏竹的诗文不计其数,赏竹、咏竹、画竹、慕竹,竹的高清坚贞,总是被人歌颂,或以竹比喻品质气节,或者以竹喻事明理,或以竹抒情言志。宋代文豪苏东坡喜竹成癖,留下“可使食无肉,不可使居无竹”的名句。对于画竹,据说画竹画得最好的是郑板桥,郑板桥大概也是以竹自比的典型人物了,寥寥数笔,其笔下的竹,更为神韵,所以画师争相效仿。郑板桥曾写下了自己的这样的体会:“江馆清秋,晨起看竹,烟光日影露气,皆浮动于疏枝密叶之间。胸中勃勃遂有画意。其实胸中之竹,并不是眼中之竹也。因而磨墨展纸,落笔倏作变相,手中之竹又不是胸中之竹也。总之,意在笔先者,定则也;趣在法外者,此机也。独画云乎哉!”因此,从竹子千姿百态的自然景象中得到启示,激发情感,经过“眼中之竹”,转化为“胸中之竹”,借助于笔墨,挥洒成“手中之竹”即“画中之竹”。这也成就了“胸有成竹”的一段美谈。
郁闷时,我就会想到去竹林转转,吸引我去竹林的,与竹子的务实并没有太大的联系,那才是因为竹本身的气节。凝视着柔韧细竹,任凭大自然的狂风暴雨,照样坚忍不拔,自生自长,我行我素,笑对自然。竹,夏不畏酷暑,冬不屈霜雪,生不避贫壤,伐后可复生的顽强特点,对于以物明志的中华民族来说,人们可从竹得到多方面的思想启迪,我也便是其中之一。
爱菊
菊在花卉中算不上名贵,但在梅兰竹菊四君子中,梅兰虽也是我所爱,竹也是我喜欢,但我还是偏爱秋菊多点。除了我生在秋天的因素之外,更多的乃是菊花本身的品行,既是金色的,但又是萧瑟的,这似乎交接着无奈与希望。深秋,这阵阵秋风袭来,细细秋雨洒来,寒意浓浓地罩人,而秋菊却依然在秋风中昂首挺胸,迎风争艳……
爱上秋菊,有些年头了。虽然,我没有过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精心培植护理它,但每年秋天,在我的办公案上、我家的凉台上、我的书房里,照例有不少品种不一的菊花盛开着。有的是家里养的,有的是在花市里买的,有的是朋友们送的。我除了日常工作忙,还有点懒,对花花草草的管理极少,好在菊花本性不娇贵,天生高洁,故而总是长得还好,它便应时而开,菊花开时,光华亮丽,心情之花也好像随之开了,菊,总给我带来一种希望。硕大的花团,好像是先前未开时受了压抑似的,忽然解放,便尽情释放一种情感,菊花虽是花,但开得很有骨感。也见过其它花开,不过大多开得娇艳有余,力度不足,有些当不起“怒放”一词。想想古人形容花开用怒放,实在是很有意思,对于形容菊花的开放倒很贴切。不知道为什么,菊花非要经过严霜后,才能等到花开,这大概也是其被称为傲骨的由来。我倒想,菊花其实是应该值得骄傲的,严霜之下,还可以将花开得这样漂亮,实在是值得自傲一下。古诗有云,“菊残犹有傲霜枝”,大概是想将菊的傲骨上升到某种境界,可惜我家的菊花开过后,很快枝叶便显得有些病恹恹的,这是可以预料的,努力的绽放了一回,大概不会有太多的精力来傲霜头了。诗毕竟是诗,文人的想象也无法替代自然的法则。菊不是诗,菊就是菊。
在乡村田园,常常开着一丛丛金黄的小菊花,独看一朵,实在不显出众,但它们喜欢聚在一起开,漫山遍野地开,规模效应立刻显现,形成了花阵,令人不看都不行。那散发着清淡高雅的带有一点药味的香气,实是让人感到菊香的独特。菊花没有梅花那样暗香疏影,也没有兰花那样幽香袭人,只有它那淡淡的药味香,那香气很轻,但又似乎很沉,直沁肺腑。若是菊花开放在秋风秋雨的日子里,我总是感觉那菊花有一种渴望在胸膛张扬,故而秋菊历代被文人雅客所欣赏,称之为“冷香”、“冷艳”。秋天因有秋菊,淡去了我的萧瑟与寂寞;秋天因有秋菊,给我带来了清爽与美好。
记得那年生日,爸爸给我16枚一套的菊花图纪念邮票,爸爸也真可谓是“望女成凤”了,希望出生在秋菊盛开季节中的我,品格也能如同笑迎我到世的秋菊那样纯洁,那样高尚,16枚邮票16株品种的菊花,株株招人喜爱,其中那花朵硕大饱满的“狮子”菊和细细长长,秀秀气气的“金丝菊”,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最美……。
古代女词人李清照,也常以菊花赋词,尤其是面对国破家亡的境况,竟以“人比黄花瘦”感怀身世与时世。但菊花常让我想到宁静,在众花凋落时,而它却傲霜相迎,不屈不挠,透露着英气与灵杰。我的一位知己,聪明英俊的他,出生在秦岭脚下偏僻贫穷的西北农村,年幼丧父,家境贫寒,后来经商,于商场上经历多次失败,那时的他真可谓是饥寒交迫,彼有“怀才不遇”之意。然而,他没有被寒流所没,如同秋菊一样,迎寒而展,百折不挠。他身上的秋菊品性应验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之说,历经失败之后,又无声无息地站起来,现已是一位事业成功人士。不久前的一天,我们一同来到黄河边上鼓钟楼,那里秋菊盛开,我们在菊花丛里,心境是那样的宁静那样的透明祥和,往昔的烦恼和疲惫慢慢地化去,没有了喧哗不宁,没有了酸楚伤痛,没有了烦躁不安,惟有团团秋菊拥着我们,是菊在笑?是人在笑?一阵菊香扑鼻,整个人恍惚如醉在菊花丛中。
那天,我们借赏菊之兴,借菊花百折不挠之精神,俩人近似疯疯颠颠,从未碰过马的我,竟敢独人骑马奔驰在黄河边上……
我真的好爱秋菊,我爱它的艳丽,但更爱它傲霜凌风的品格和不折不挠的精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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