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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村记事(31)毛四

发表于-2006年02月26日 凌晨1:22评论-0条

整个后半期,洪秉青都显得很兴奋,也在为预备好的出行做着准备。他翻阅了很多资料,也学到了一些很好的写生方法,更加努力的锻炼身体。因为乌林说过,可能会徒步穿行很远的一段。

初冬的雾,时时笼罩着小镇。那雾迷糊着大河,接着便慢慢向周围移动。岸边的大树起初还露出树冠,像插在飘渺的云雾中。渐渐树冠色彩变淡,明暗模糊,也隐去了。运动场上巨大的标语牌含混起来,探照灯的光柱在无力的延伸着,早操的队伍零零散散的,始终看不到头和尾。两分钟后,照例是自由跑,洪秉青跟着几个男生,箭一般的射出自己的队伍,从外圈一个班一个班的超越着,煤渣跑道在他们脚下发出清脆的响声。运动着的人的洋流中,他始终看不到那个小小的女生的身影……

太阳往往在十一、二点才能缓缓升起来。同学们端着碗,在走道的两边或站或蹲,慢悠悠享受一般的用餐。英语课在后半期又持续了两周,忽然就停了。找到英语老师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大家只好悻悻作罢。更糟糕的是,数学也停了,原因是乌林所在的那个班的学生带头罢课,因此整个艺术科都没了这门课程。

班上的课少了,同学们自由涣散的机会也就多了。大家常上街闲逛,洪秉青遇见那小女生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每次遇见,他们都只默默的看着对方,丝毫不动声色。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就是谁的眼珠子稍稍移开一点,似乎极力保持着各自的体面——在心乱如麻的强装镇静中擦肩而过……

平时上课是不能随便出去的,即便硬要上街,也得提防被“逮”。郭老师常骑着他的南方摩托,有事没事巡逻一般在转悠。遇到有眼熟的学生,就要停下来盘问,鼓着那双警惕的眼睛前后左右的打量你,直到弄得人浑身寒毛倒竖为止。而科长也穿着皮衣皮裤皮靴,戴着皮手套,随时在校园里转悠,遇到男生就喝问几句,要是女生呢,就把自己的眼镜触到人家的脸上看,时而嬉皮笑脸,时而一本正经的询问。

自打洪秉青见习回来,接下来的一组就又是斑鸠和维佳,外加几个音乐班的学生。科长那个时候就去买了一辆比较精致的摩托车,先是跟在郭老师的南方车后面跑,一段时间后,竟然也能独自行动了。科长瘦,那摩托看着也很瘦小。斑鸠有一次的周记就形容得很好:科长的摩托车跑啊跑,科长坐在上面飘呀飘。这周记应该是很有特点的,以至于科长特意跑到班上来念了一遍。科长读完,眼睛从镜片上方看过来,慈爱地盯着那作者。男生有几个在怪怪的笑,女生也都笑。斑鸠侧过头盯着自己的同桌,笑得满脸绯红……

斑鸠他们见习的那一周,科长骑车外出的机会就更多了。每天课外活动就看见他骑车出了校门,晚上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又回来了。科长的老婆姓赵,一个瘦高个儿女人,剪着齐耳短发,收拾得很整洁,也教艺术科的体育课。这女人确实拿科长没辙,只好上上课,在家带带孩子。

洪秉青对维佳是很注意的,他始终觉得维佳很可怜,虽然他知道科长对她不怀好意,但始终也不能相信不好的命运会真的降临到她头上。

几天后维佳回来了,仍是惨白着脸不声不响的。一次郭老师请假了,读报时间科长进来讲话,在离开教室前,又带着讥讽开了维佳玩笑。洪秉青惊愕的发现,维佳竟冲着对方温情地笑了。洪秉青很生气,也感到失落,虽然他并不把维佳当作自己的女朋友,可还是在下课后走到她的身旁,对她带着鄙夷的低声说了句:“你终于屈服了!”洪秉青一直都没搞清楚,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他们之间只是能说说话的同学而已,也没有其他什么更为特殊一点的关系。但或许正是因此,维佳才没有对他的话表现出任何一点点的辩解或反感。维佳虽然家在城里,可家境并不好,以后的就业就全靠着在这里镀点儿金——这些,是洪秉青所考虑不到的呀!

冷冷的环境冷冷的风。令人窒息的恶臭,在空气中凝结成了细微的冰疙瘩。洪秉青带着莫大的怨恨继续学习着,他不想跟人说什么多余的话,看人的时候也带着些古怪,目光如炬!似乎总想一眼就把别人给看穿。维佳那样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边,真是让人感到措手不及呢。

与此同时,洪秉青对那个体育班小女生的思念,也在进一步加深。听山泉说,她是来自本市另一个县的——山泉似乎什么都知道,他的消息灵的很!那地方位于青藏高原东倾的斜坡上,山高、坡陡,条件恶劣。洪秉青就想,是否因为那山太沉重,而将她祖辈的身高都压矮了,以至遗传到了她身上;抑或为了抗动那艰辛,而让她具备了较深的肤色和很好的身体素质?神秘在一步步向他靠近,让他在寒冷的季节里,也压不住心头那好奇的火焰。终于,洪秉青在思虑再三后,偷偷在宣纸上匆匆写了一段字,再悄悄检查了几次后,装进了一个信封。趁着傍晚没人看见,跑到街上,塞进了悬挂在邮局墙外的邮箱里……

几天后,黄加亭找到了他,问他说你是不是给某个女生写了信。洪秉青不说是或不是,只问怎么啦。加亭说那女生想看看你,就带着洪秉青往楼下走。在路上加亭才说清楚:那女生已经有男朋友了——“人家已经‘耍’好的了!”洪秉青想,那还叫我下去干啥?沿路又折回来。再以后,洪秉青知道那女孩和加亭是本地方的,当然,他也时时回想跟加亭的那段经过,越想越不对头,他感到自己被欺骗了!可是又找不出确凿的证据。

茹茗还是一如既往,奔走在文学社和班级之间。一样的那么勤快,蹦蹦跳跳的。她将油印件按时送到洪秉青手里,给他介绍又有哪些新人发了很好的作品。还借给洪秉青新书看,也从他那里借一些看。每次都要笑嘻嘻的跟他说上很多话,说到兴头上,露出两颗小虎牙煞是好看……茹茗总是那样,极像一个小孩子,是那种一进教室看见有白大褂为大家打预防针,就要忍不住“哇”的哭闹着向外冲的小孩。

期末考试前,洪秉青就病了。他不会照顾自己的身体,晚上睡觉穿着衣服,被子掉了也不知道,感冒了。初期他也没管,妄想凭着自己年轻的优势,让病毒自生自灭。可渐渐厉害了,吃药也没用。考试过后还得几天才放假,他给班主任留了一张假条,也不在乎同意与否,就自己走了。回去的车上,靠着他那里的窗玻璃掉了,一路吹着寒风,让他的病情加重了。

一到家,他就躺在床上,昏天黑地的发烧说胡话,洪汝魁连忙跑去请医生,抓药。家里的条件很好,厨房的门里头,始终有一盆熊熊燃烧着的火,即便不坐在火堆周围,远远看着心里也感觉很温暖。家,就是这寒冷冬天里的一堆火呀!一直将养到腊月二十五,洪秉青烧也退了,只是有点咳嗽,眼看着好了。妇女主任不知从哪里搞到了几尾小鲫鱼,将来熬成鱼汤,对他说:“剩下一点‘寒’,我给你关在肚子里。把这汤喝下去,就好了……”果然,喝下之后,洪秉青也不咳嗽了,只感觉肚子里装着一团火。他摇摇晃晃下了床,记起跟乌林约定的日期,他已耽误了好几天。他从母亲那里借了十块钱,乘车到县城里他们预先约好的联络点去查看。

大街上,人群来来往往,纷纷为过年采买着东西。商店也提前营造着气氛,张灯结彩,轰轰隆隆的大开着音箱。洪秉青穿过热闹的人流,在南街的一条幽深的巷子里,仔细寻找着乌林留给他的那个门牌……(待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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