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楼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他静静地吟咏着这首李煜的诗词。那种无法排遣的孤寂随着这冬天的寒意而层层弥漫开来,那般撩入心扉。
“静,回来吗?我可以重新给你爱,给你一直赐予我的爱。让我把它深深地还给你。静,听得见我的声音吗?”但似乎人世间除了冰冷的空气,除了孤寂的夜晚,除了空荡荡的屋子,什么也没有。
他两手使劲按着头,想把心中的忏悔统统倾诉出来,也想把那份对静独独的爱恋表达出来。但空气似乎凝固了。在镜框中对着他灿烂一笑的静,默默地看着他。甜甜的笑意一直洋溢在静的脸上,但他却感到一种沉沉的哀怨。
这世间,情为何物,为什么总会在失去之后才感到自己的良心不安?为什么总会在夜深人静时,才会想到静那一直绽放的笑脸。
曾几何时,他们一直相依相偎在高高的榕树下,暇想着美好的未来;曾几何时,他们一直憧憬着缤纷的世界,“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曾几何时,他们一起嬉笑着如果能到珠穆朗玛峰去看看,那是他们最渴望的梦想。曾几何时,在月朗星稀的夜晚,静会躺在他的怀抱,一起吟着他们最喜欢的这首诗。但这一切却在刹那间灰飞烟灭,恍若天空中的尘埃,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在烟与烟的暝灭中,他感到很冷很冷。他一根接一根的抽,不想停下来。因为他感到在看不到亮光的烟头里,他无法看见静那张脸。也许有了一丝丝的亮光,他感到静依然在他身边。
为了工作,为了升迁,为了迎合上司,他从一个小小的职员做到了现在的经理,而静为了支持他,做各种营养汤给他滋补身体,因为她坚信,有了革命的本钱,才能更好的工作。而当他们有了可爱的儿子之后,静一心一意地照顾着这个家不再去工作了。而他为了应酬,为了工作,常常半夜三更回来,一回来总是合衣而躺。静呢,默默地为他脱去衣裤,即使他已鼾声如雷。而当他早晨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焕然一新。他1。85米的个头,75公斤的体重,在娇小的静面前,那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啊。不过,一碗热腾腾的莲子木耳汤总会放在餐桌上,匆匆吃完,便夺门而去。
为了生活,为了创造更好的条件,为了让静有一个温暖舒适的家。他越来越忙了。从一个只有二十平方米的小家搬迁到了三室一厅的大家,他的确功不可没。他忙得几乎与静讲不上半句话,而静没有一句怨言,只是准备好他的衣服,他的吃。
但有一天,当他发现孩子响亮地叫他爸爸时,静的眼中闪出晶莹剔透的东西,一闪一闪的,而当他们一家三口抱在一起时,他发现静的手很粗,很粗。先前的光滑与柔软似乎被一条条的细纹所遮掩了,蚯蚓似的细线牵引着它被岁月腐蚀了的手。他感到有一丝的愧疚,但一会儿,便被层层的文件方案所挠乱了。
也许事情总会在无法预料的情况下发生了,那样猝不及防,那样胆颤心惊。当静抱着儿子去买莲子时,被一喝醉酒的司机撞得飞出了很远。而当人们惊讶于这样的惨祸时,却发现静紧紧地抱着儿子的手依然高高地托扶着,儿子居然在刹那间发出了响亮的哭声,连警察都说这是一个奇迹,静被撞得内出血,当场死亡,而他的儿子却毫发未损。当他听到这个噩耗时,他懵然了。看到静躺在太平间里,两手依然保持着托扶的姿势,他顿时泪如雨下。这个一直在幕后支持他的女人为何在去天堂的路上,还要留下这难以抹灭的姿势呢?
天空中似乎下着血雨,红红的,涩涩的,染得天空那般绚烂。静就这样走了,没有一丝痛苦,那依然托扶的姿势却永远被他深深地藏在脑袋中,难以忘怀。如果生命可以轮回,他宁愿丢掉那些工作,好好地与静一同吟唱着“春花秋月何时了”,一同温馨地与孩子一起玩乐。想着静一个人把孤独品尝,他感到很不安;想着自己的不经意,在自我意识中慢慢遗失了自己,而忽略了静的内心感受。而曾经的缅怀只能是回忆里的苦咖啡,加了点糖,依然叫人憔悴不已。
他吮吸着烟头,那炙热的烧灼感让他大吃一惊,静的托扶画面凄美般地映在面前,“莲”的购买,却“连”去了他娇小的静,也留下了他一个难以弥补的伤痛。但冥冥之中,他发现,再多的后悔,再多的思念,也不能阻挡对静那深深的谦意。静的“托扶”意味着什么?他无法回答?
烟头在一熄一灭中,袅袅地看到了一层泛起的烟雾,好象游离的思绪又飘到了眼前。
“ 儿子,还有我的儿子。”他不知不觉地喊了起来。静的“托扶”不正是对我深深的寄托吗?好好带好他,寄于厚望,这不寄托着静全部的希望吗?他忽然明白过来。此刻,他真的希望这份爱能够再次回到他的身边,他相信他一定能好好珍藏。
刺耳的寒风呼呼地吹向窗棂,他扔掉烟头,轻轻地来到了儿子的房间,缓缓地吟起了“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面对失去的爱,他能找回来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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