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还没放下,文哥和王工的老婆匆匆赶来,脸上写满惶恐、紧张:“我们在这里躲一下,那些工人说要把我们杀了。”说完文嫂把孩子放她床上,她的眼睛里溢满泪水:“我孩子这么小,真不知道这个工程怎么弄成这样了。”
“还是那些工人吗,这样我去看一下,钥匙在这里,你们在这里吧。”她把钥匙递给王工的老婆。
“你去不怕他们打你吗?你一个女孩还是别去了。”王工老婆和她关系比较好,在成都她们已经见过一面。
“放心吧,真正在社会上混的男人不会动女人的。”说完她跑去彭哥住的地方,刚到楼梯口已经能听见从里面传来的喧哗吵闹。
“你们在搞什么搞?”她走过去对已经红了眼的民工问,彭哥脸红脖子粗的据理力争,文哥一句话说不出脸色煞白,王工手里拿着一副纸牌口里在骂公司:“那龟儿子的公司不开工,我们有什么办法。”
“依依,你走一边去,我们男人说事情不想伤到你。“刀疤脸脸色发青,双拳紧紧握着。
“你说我管不管,我能不管?”她反问他。
“不管你的事情,我们不是你叫来的,你是一个很耿直的人不想把你拉进来,你还是不管的好。”那个帅小伙子的手已经一次次指到文哥头上,看她站在文哥前面去,不好伸手只好这样对她说。
“我不仅要管,而且管定了。”此刻她知道只有女人才能化解,男人和男人的战争很多需要女人调和。
“好那你管吧,我们打起来你帮那边?”刀疤脸使劲看着她,等待着她的答案。
“如果一定要打,我肯定站中间,你最好一拳把我打倒,我爬不起来双边都不帮,而且也不会再管。”她站在帅小伙子和刀疤脸前,只要这俩个人不动手,其他的民工只会嘴上闹,可真打起来局面一乱说不清楚。虽然派出所在楼下,可她不愿意那样去面对,到时间派出所会打这些出门一分钱没挣上一肚子怨气的民工,说不定他们俩还有可能被拘留罚款什么的,而这是下下策。
“你知道我们有多难吗,上不去下不来,想走没路费想留不开工。”刀疤脸已经看出今天她是不会不管的,而他一个男人是不会动手去打她一下。
“我知道你们难,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谁不难?谁愿意这样呢,都是出门挣钱的,你们没活干,他们也没钱赚啊,而且还要负担你们的生活费用,你说有活干那个吃饭没事做吗。”
“你说的这个话是对,可是这样不是办法,我们也不希望被养,你看把我们弄去的工地吃不饱活又重,那个老板知道我们做不了几天,连他们的工人都欺负我们。”一个戴瓜皮帽四十岁左右点着旱烟的男子低声说。这样的人那么老实如果不是很为难也许他永远都不会在人群里说一句话。
“你们现在有什么要求或者想法全部说出来,我来记录一下,然后我们几个尽量想办法解决,另外要回家的或者想留下来的你回去做个记录好吗?”依依对大家说完单独对刀疤脸要求。
“你啊为什么总是在我们闹矛盾的时间出现。”刀疤脸为今天没出气而抑郁,他看着她深深的叹口气,无奈的说到。
“不为什么,因为我不想大家自己为难自己,无论伤到谁都不好。”
“把来回车费给我们报销,这些天的误工费算上,不要多了一天二十元,没钱给也没关系,把回去的票给我们买上或者给够回家的钱,欠的给我们打张条子,以后我们等薛老板回家去他家里要。”这批人是薛老板老家的,而且是他叫来的,他们也不怕他跑了,中国有句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彭哥你看这个有问题吗?”她转身去问彭哥。
“这个要问老文。”彭哥看一眼面色苍白的文哥:“你看呢这个办法你想得起不,薛老板都是和你单线交涉的。”
“你和他们说等我晚上给薛大哥打个电话把这些要求谈了,明天回答他们可以吗?”文哥不敢抬头看工人,低声给她商量。
“你们看可以吗,晚上文哥打个电话问一下,既然你们都不怕薛老板不认条子也不会在意多一个晚上吧。”
“好嘛,多的等了也不怕多一个晚上,不过姓文的你小子敢玩花样看我们怎么收拾你,你娃娃一直都是哑怪。”帅小伙子手指着文哥脑袋被依依把手给他挡了下去。
“你出来我给你说点事情,可以吗?”刀疤脸红着眼,不服气这样就算了,一肚子委屈不说出来憋着也难受。
“好的,那你喊这些大哥们去住的地方休息了,等彭哥他们商量一下,总要给他们时间。”
“大家看在依依的面子上回去吧,下次不给你面子了哦,谁的面子我们都不看了。”帅小伙子给大家招呼了一下,又对她说,实际是说给他们几个听。
“你要杀文哥和王工的老婆孩子吗?”依依气愤的问刀疤脸。
“我只是一时说说,威胁他们而已的,真杀也不会杀她们,但是这几个婆娘嘴太讨厌了,看到烦。”
“威胁也不能对女人说这样的话,有点过分,不是男人做的事,女人的话本来就多,你不是不知道,话不多也不是女人了。”
“以后我不会说了,车费拿上我去西藏,可能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可以给我你家的电话吗,以后等你回家给你电话,这是我的地址。”刀疤脸把一张从电话本上撕下的纸递给她。
“好的,是和他一起去西藏吗,性格改一下,本子拿来我把号码给你。”她指了一下旁边的帅小伙子,接过他的电话本留下了家里的地址号码。
“那天晚上的事情对不起吓到你了,当时喝了点酒有点失态。”刀疤脸憨厚的笑笑。
“别这样说,我被你一吓脾气也不好,你不生气为好,以后我如果在工程这条路上走下去给你打电话你会来帮我吗?”
“只要是你的工程,我们这帮弟兄肯定好多都要来,我们都在说你是包工头里唯一还没黑心的人,不过你这样善良的人一个人在这里我们不放心,要不你等叶老板的钱拿上回去吧,我们男人是没办法。”刀疤脸对她说的话很感激,脸上浮现一层激动的光芒。
我可怜的民工兄弟,只是一番心里话可以让他们如此满足开心和死心塌地,也许只有在这最后的没被世俗玷污的朴素灵魂面前,语言才会有它的魅力,可这一瞬间她想流泪,不知为谁而流,只是心里堵得难受……
不顺的事情总是一件接一件,早上老爷子刚答应提前支付一点费用,工程扫尾用不了这么多工人,准备移去别的工地,这样免得工人意见大。有活干着拿不上工资他们也不会闹,习惯年底拿工资的他们始终相信:只要有活干,钱早迟领取都没关系,少不了一分,虽然一直以来少的不止一分,可他们麻木了,习惯了……
工地上的吊车在转移一堆钢筋时,从高空掉下一截刚好击打在一个扬沙的工人头上,整个脑袋立即成了一团血污,脑浆血液流了一地,被砸碎的安全帽上全是沙子和血的混合物,死去的身体僵卧在沙子旁边。建筑公司马上全部停工处理这件事情,老爷子打招呼等几天,工人目睹了情况,也不吵闹静静等候事态的处理。
被砸死的工人是当地民工又是藏族所以赔偿费用高,其他工地上的外地进西北的工人死了三两万了事。最后到底多少钱不得而知,传闻有说十万有说八万也有说三万,只是肯定知道一点的是,这件事情没有上报,当然上面也无人下来追查不了了之。工地很快恢复施工,没有因为一个工人的死亡影响其他工人上班的积极性,安全帽一直戴在头上而已。
只是下班以后工人没有了往日的喧闹,而是在一种沉默中沉默,不知他们心里怎么想,其实现在去探究他们究竟在想什么有什么意义呢,即便知道也许下一个被砸的人会是自己还是要继续砌砖继续和灰继续扎钢筋继续挖土扬沙……,因为他们要生存,他们要养活家里的老人女人孩子,他们是儿子丈夫父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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