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白风清。

吾独卧竹床久不成眠，辗转数次，身心俱疲，忽觉起身，不由恍惚。

踏出门来，月色独好，一扫心之郁闷，遂信步开去。夜鸟划空，小虫低语，偶有犬吠，声传数里。

夜风裹身，清凉快意。一路行去，不觉来至郊外。树影重叠，浅草迷离。槐花飘香，虽是蓓蕾，却也美丽。

正欲折返，忽听书声，朗朗清越，更添夜之柔情。不由驻足，仔细倾听，读声时高时低，竟然是风声的碎言乱语。吾遂好奇，寻声而去。

路尽处，一高墙深院，朱门紧闭，书声依然。读者似乎极为偏爱，竟然把吾之碎语读出意境，不由欣喜，遂趁兴拍门，书声断而门声起。

月里，一书生现在门里。明眉皓齿，面如冠玉，俨然一翩翩书生，更为喜爱，正欲相问，书生展颜一笑，曰：“先生夜行到此，当是被书声吸引，看先生也像是喜文之人，快快里请。”吾不推辞，举步迈进，拾路而走。

书生奉茶后曰：“先生等我把文章，再读一次，请多赐教。”一字一句，复又读来。吾不由欣慰，有人对自己的文章喜爱，问谁不高兴？

读完，吾正欲发言，书生曰：“先生也是读书之人，可以给我指点否，此文是在下刚刚写就，不知先生听后，有何高见。”吾不由心惊，此文乃吾数夜不眠之作，虽只给一人看过，不解的是，此时竟是他笔下之物，脑中轰然。

吾问：“真你所写？”书生面有得色，哈哈一笑，曰：“文某不才，还请指教。”吾遂问曰：“书生贵姓，名为何字，在下佩服。”书生略略一顿曰：“某乃姓文，字抄公，惭愧惭愧。”我恍然大悟，哈哈一笑，曰：“幸会，幸会。今日得见，真是巧呀！”心中火气翻滚。抄公曰：“有幸见到先生，文某也感到人生真是何处不相逢呀！”面有愧色。

内间出来一女，眉间忧郁，文抄公介绍曰：“此乃在下内室，曾屡屡规劝，怎奈我……唉，惭愧。”女子端上好茶，颤微微一笑，吾顿生怜意，早生的愤慨烟消云散。不由看着他俩，唯有无言。

抄公曰：“在下很久没有直抒胸臆，先生愿听否？”几许期待，可见其也是寂寞。端茶来饮，嘴角生香，道是好茶。吾点头曰：“愿闻其详！”

抄公曰：“先生看小生，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做不了强梁和偷盗之辈，出去拦路只怕还会招来强梁，那样也太过凶险，本无争强斗狠之心，怎能过上窜下跳的日子。虽苦读诗书数载，怎奈没有博取功名，曾想着荣华富贵官中求，可一切都是命数，我辈岂能强求，当煎熬过后，才发现官场中某人和做强梁没有区别，一样做伤天害理之事，不由心灰意懒，此时想来，没有博取更好，不会因为盗取百姓血汗，而慌恐终日。本想好好度日，怎想在风花雪月时，又心生感慨，于是提笔研磨，铺开纸才发现，心志已非昨日，本坦荡的心，早已在等待里浮躁成秋之枯叶，没有生机。万般痛苦之余只得借他人文章来抒发自己心中委屈。抄袭本是鼠辈之行径，读书之人怎不明了，怎奈，原本家境不错，可祖上曾得罪官中某人，以莫须有的罪名罚没家产，落老母和弱妻让我无力养活，只得借着认识些买卖文字的人，卖些文字得以糊口。”说到此处，不由声音哽咽，吾听他堂之皇之说来不由也为之扼腕。

女人在旁早已泣不成声，身体乱颤，仿佛受尽天大委屈，吾也借喝茶来抵挡眼中雾气。

文抄公又曰：“本想糊日，可一来二去，却沉迷其间，忘了自己，每每抄到一篇好文，常常会再三吟咏，也如自己的孩子，爱不释手。于是再也没有动笔写的兴趣，因为早已对自己失去信心，看着偶而涂鸦的文字，如口中臭屎，让人晕厥。也曾羞愧，想自己也是识字之人，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地步。本无出名邀尊之心，可在酒间，别人几句奉承也飘飘然，晕晕乎！真是忘了祖宗，惭愧。”

他抹了一下额头，讪然的笑了笑，继续说了下去。“也曾想过别人的文章是心之所至，我等之流真不该把它收入囊中，动此黑手，也许人之痞性我等最强吧！虽想面上有光，可看着美文又实在忍不住心中的谗念，于是忘了自己是谁。呵呵！”笑得苍白无力，原本光鲜的外表现在好是猥琐。让人鄙视和唾弃。

“先生文章之好，如天上文，抄过几篇，我等读了也如入了仙道，想先生定是神仙人物，今日见到先生，果真是非常人，仰慕之，崇拜之。”他话锋一转，夸奖我等。吾听之受用，哈哈一笑曰：“客气客气。”他一拱手说：“月已上了西梢，想睡乎。”吾识趣，更潇洒拱手告退，女人盈盈一笑曰：“妾，送先生。”笑里好是妩媚，吾不由呆了呆。

迈步出门来，刚欲行去，就听刚关起的门里响起人声，很小，但却刺耳。“那呆子走了吗？”男人问。“走了！”女人答。“他妈什么玩意，老子抄他的是看得起他。”男人说。“小声点，怕是没有走远，别给他听见了。”女人说。“哈哈，听见又何妨，他奈我何！今天他没有废话，说多了，我还说他抄我的呢？”男人说。“别这样得了便宜卖着乖，小心人家告到官府。”女人笑着说。“哈哈！他有证据又何妨，但他没有时间没有脑力，我有呀！我奉陪，只怕他不打自退。我就是人渣，我就是盗贼，我怕谁，我想抄谁就抄谁。”男人哈哈大笑，异常得意。

吾听着肝胆寸裂，不由高声大骂，遂痛捶朱门。

门内没了声息，吾手隐痛，不由泄气，遂一跺脚，忽听哀鸣，一惊。转身。原是一梦。那猫儿还在角落不住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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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