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寂寞着,在深夜的舞台上舞蹈,在黑暗中尽情舒展着柔软的肢体,柔美得像发丝一样沉入湖底,愈发妖娆的媚。脸颊抚过微凉的风,像情人冰冷的唇轻吻着她裸露在夜色中细腻的皮肤,带着一抹纠缠不清的暧昧。她年轻,尽管她不漂亮,但她有一颗敏感且坚韧的心,并深信自己的美丽与他人无关。
当耳边的音乐滑至最后一个音符,她的手指曲成寂寞的形状,柔柔地高举过头顶,向高悬的夜幕延伸。孤寂自始至终深藏在她的心里,哪怕是曲终的最后一个姿势,也要茕茕孑立。
她步下舞台,准备往回走,身后有人轻唤她的名字。
她不确定地停下脚步,往回看,黑夜的那一端,立着一个人影。
他从黑暗中走出来,面目清晰地站在她的面前,微笑着说,真的是你。
她抬着头,目光淡然地注视着他同样年轻的面孔,他的嘴角带着隐忍,微微上扬,然而眼中并没有欢乐。和她多么相像。
她忽然低下头来轻轻地笑,内心仿佛瞬间绽放出一朵芳香凛冽的洁白山茶,然后迅速枯谢,钝重地从枝头跌落。她就是那样奇怪的一个人,常常绝望地带着欢喜。她从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劫数,那是她上辈子欠他的,偿还的时间到了……
是在哪一个晚上,你拥抱我。我们坐在一起,长时间地沉默。如果这样的沉默理所当然,那么我们似乎可以做理所当然的恋人。然而,我们沉默,只是因为无话可说。
他在暗中抚摸她的脸,手指沿着柔和的轮廓触摸到刚刚吻过的唇,像花一样柔软,那样容易沉沦。最后,他的手覆上她桀骛不驯的双眼。她轻轻地呼吸,随着他的双手,最后堕入一片黑暗。他的手指冰凉,像夜风拂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她毫无预知地感到寒冷,心开始慢慢地收缩,寒冷像四处游走的蛇,一点点地没入骨髓。她紧紧地抱住他,身子瑟瑟发抖,像片秋末冬初的最后一片落叶,她冷,可是无法解脱。她感觉不到他传来的温度,就像两个可怜的雪人相互拥抱,相互依偎。她掉下泪来,眼泪顺着他的脖子滑入颈窝。
你又哭了,为什么。
不为什么。她如是说。
因为不爱。正如他也只因为寂寞。两个彼此不爱的人即使拥抱又如何获取温度,不过又是自欺欺人的借口。可是又分明彼此渴求,却始终无法靠近。
她清楚地记得几年前的一个夜晚,他和她坐在操场的篮球架下,她靠着他的肩膀压抑地哭泣,而他沉默不语,望着沉沉地夜色,望着万家灯火。这是她第一次让别人看到她的眼泪,那一刻,她的坚强彻底崩溃。唯有在陌生人面前,她才能感到安全,即使被无情地嘲笑也似乎与她之关。
明天我要走了。他点燃一支烟,她不记得这是第几支了。
是啊,时间到了,该结束了不是吗。
她静静地听着,不做任何表示,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她只是在听他陈述一个事实,七天之前她就知道结局是怎样了,毫无意外。她的手指在他的掌心渐渐变冷,她轻轻地抽出手来,放在衣袋里。他很高,站在一起她只能仰着头和他说话。可是她还是沉默,仿佛丧失了所有语言,但她却在笑,眉眼都在笑,唯有一丝忧伤暗藏在嘴角,但她不会让他看到。
她的笑容在黑暗中愈发变得甜美,宛如伤花怒放。
走吧。
他扭过头不再看她,径直往前走。她远远地跟在后面,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然后慢慢停下脚步,直至让自己被黑暗吞没。他都再没回头。
他们是七天的恋人,从第一百六十九个小时开始,彼此陌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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