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在别人眼里,就象一个不可琢磨难以理解的外星人,深居简出,独来独往,对不关自己的人和事,从来都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偶尔外出遇到特别熟识的人,也只是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老公伟却非常爱她,喜欢她平静如水的脸庞,喜欢她写着淡淡忧伤的眼睛,似乎很长时间了,再也没看到她开心的笑容和幸福的表情。她有自己独特的思想,也有比较丰富的情感,可在春夏秋冬的轮回里,一年到头也难得说上几句话,把她的喜怒哀乐紧紧地包裹着,掩藏在心灵深处的角落里。伟应该是最了解她的人,可对她的心情和想法知之甚少,甚至有时觉得,她是那样的陌生那样的遥远。
伟在一个清水衙门上班,工资不高,但基本可以按时发放,家里的一切生活必需品--包括吃的、穿的、戴的、住的、行的,都要从他的钱袋里开销。他几乎没有什么嗜好,不吸烟也不喝酒,从小穷孩子出身,经历过太多苦难,对钱看得很真也很亲。他总觉得,只有把属于自己的钱,哪怕是仅有的几个钱,真真切切地攥在手中,心里才安稳睡觉也才踏实。他的人生字典里,钱是前进的动力,钱是快乐的源泉,钱是一个人活着的全部意义。
他文化不高,也不大看书,说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也写不出什么文采飞扬的锦绣文章,所以从来不懂与凤交流思想,或者沟通感情,只能在她肉体饥饿的时候,送上实实在在的牛奶和面包,任她在寂寞与忧郁中渐渐地枯萎凋零。
有朋友说她是落架的凤凰,她更愿意把自己比作安分守己的家雀,因为凤凰不仅有华丽的羽毛,还有翱翔天际的理想,而自己什么也没有,只满足于笼子里少量的米和水,只满足于苟延残喘地呼吸着生存着。在这片平淡复平淡的日子里,只有书和儿子是她的安慰,书是她永远的朋友,没有书她不会有一丁点儿的快乐;儿子是她唯一的牵挂,没有儿子她也许就彻底失去了活着的勇气。
常常在夜深人静时,她轻声地问自己:你还有远大的理想吗?你还有不懈的追求吗?答案是:曾经的金凤凰,早已被命运--不公平的命运,折磨成一只碌碌无为的家雀,一只不再渴望自由渴望飞翔的家雀。但她又常常在失望时,抬起高傲的头,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眺向窗外,似乎很不甘心,似乎在渴望着什么,等待着什么。
一天, 凤去姐姐家送书,正遇上姐姐换电脑,要把旧
的淘汰到杂物间。她心里一动,说想借用几天,打打游戏解解闷,姐姐犹豫了一下,就让她搬了回来。聪明的她,只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就基本学会了基本操作和电脑打字。
几天后的一个星期天,凤看伟刚发了工资,心情不错,脸上还挂着几丝笑容,就小心地说:“我想接电脑宽带网,你看行吗?”
正在看电视的伟,朝她瞥了一眼,语气冷冷地问:“那得多少钱啊?”
“大概四百左右吧。”她连忙回答说。
“我连饭也快吃不上了,你还想上网?!”伟硬梆梆地抛过来一句。
“那我半年不买新衣服可以吗?”凤想了想说。
伟不置可否,眉头紧锁,眼睛仍然盯着屏幕上的超级女声的高歌热舞。
凤清楚家庭的经济状况,更清楚伟的节俭习惯,所以平日里宁肯不要新衣服不要化妆品,也不愿意讨他的白眼看他那拉得老长的脸,可今天实在是不死心啊,咬咬牙说“那,一年呢?”
等了很久,她正要把失望写在脸上,那个低沉略点不满的“恩”字,才缓慢地振动了她的耳鼓膜。她勉强地笑了笑,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总算可以接触外面精彩的世界了。
几天后,凤找人接上了宽带,又把看书的热情转移到互联网上。她第一次看到了雄伟壮丽的名山大川,知道了都市白领的上层生活,了解了世界各地的风俗人情,真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但点击最多的,还是文学网站,那些文字优美的散文,意境幽雅的诗歌,言简意赅的小品文,既陶冶情操,又感悟生命。她的脸上开始现出久违的快乐,常常戏称自己是蜘蛛精,整日呆在网上都快成精了。
印象最深的是一篇《人与动物》,里面有一句:“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有没有思想和追求,那些碌碌无为的酒色之徒,无异于酒囊饭袋;那些饱食终日的庸俗之辈,无异于行尸走肉。”朴实的文字,深深地震撼了凤的灵魂。
她联想到自己,除了几年前和朋友开店的短暂经历外,可以说整天无所事事,除了看孩子做饭,什么事情也没有干,学业荒废了,年华虚度了,事业上更是一片空白,不正是那可耻可怜的行尸走肉吗?仔细想想,又有什么呢?不就是企业破产自己下岗了吗?十几年前,那一次次的作文竞赛的优胜,那一回回的演讲比赛的成功,那一篇篇洋洋大作的发表,不正是自己能力和水平的最好体现吗?今天,为什么不拿起手中的笔,继续自己五彩缤纷绚丽多姿的文学梦呢?
只要自己的双手和大脑还在,就可以创造出很多的精神财富和物质财富。想到这里,凤觉得自己仿佛换了一个人,颓废的思绪跑到了爪洼国,从来没有的自信又占领了她的心扉,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前面是凄风冷雨,不管理想是山高路远,也要坚定的走下去直到成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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