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梦

童年的梦伴随青春的奋斗，已经遗失殆尽。年逾不惑之后，从前的记忆总是不时地涌上心头，挥这不去，逐之不离。近因一次郊游，邂逅萤火虫儿。勾起了学工学农年代的一段往事。只是因年代久远，记忆已支离破碎，仿佛残梦一般。

那时自己在上小学，爸爸正在农场领学生学农劳动，利用假期把自己也领去了农场。记得在双河镇下了火车要沿着铁道线走很远，才走上乡间小路。这种路走得比沿铁道走得还要远。才到了四面环山的一个山沟里。这是一处部队的营房（此地有一个野战军的战备仓库），被学校借来安置来此学农的学生。此处生活很是艰苦，吃的是玉米面，为了节省还要把玉米面饼子烧出硬嘎巴来，这样城市里的孩子们吃起来因咀嚼困难就会少吃一些。菜只有大锅炖菜。做起来也是省事得多，把白菜、土豆、罗卜等蔬菜放到菜墩上，手拿两把菜刀，交替一通乱剁，然后把刀横着一扫，把菜搂到大锅里，反复多次，等装满大半锅后，拿起盐袋子，撒上大半袋盐，添上水烧开锅就好了。但由于吃饭的人多，要烧好几锅。因此工作量也还是很大的。要忙碌一上午，下午仍然如此。可是即使如此，也是农场最轻的工作了，只照顾身体弱的学生。上述的工作还不是最难的，搞伙食的工作中，最重的是挑水。农村的井很深，探头往下看，水面似一块圆镜子。绳子要放好长好长才能把水桶放到水面，这还不算，更难的是要把桶装满水，这虽不是什么技术工作，却也不是容易把水装满桶的，要把绳子抖动起来，而且得把动力传到井下的水桶上，使之桶口朝下，把水装满。因为水桶浮在水面上，真要一次把水装进去，还真需要练一段时间。把水用辘轳提上来，导在另一支桶里，再提一桶，然后用一根两头带勾的扁担把两桶水挑在肩上，头一次挑水，稚嫩的肩膀还真是受不了。要把几个大地缸都挑满，还真不是我们任何一个同学能单独完成的。只好轮流去挑罢了。这诸多工作中最潇洒的还是那拿着刀在菜墩上一通乱砍乱剁，因为在家切菜要细细地切，从来没有这样随意地在一大堆菜上乱切过。因为身体差的学生较多，所以做饭的工作要轮流来。

上山的同学活就不那么惬意了，山地里到处都是石头，无论是背垄，还是铲地，都放不开手脚，必须一点一点地耕耘。城市里的孩子没有耐性，一时兴起，用力过猛就会把工具的木柄弄断。后来同学们从中得到启示，有时故意把工具弄坏，以达到少干活的目的。那是个自欺欺人的时代，人们大多在虚幻中生活。嘴上誓言慷慨雄壮，行动上却是另一回事。人们把许多该用行动回答的，都用嘴说出来欺骗世人。我就在这样一个时代形成自己的世界观。形成了畸形的心态。可是同许多人一样都不愿意承认自己言不由衷。

上山劳动一天后，吃着难以下咽苞米面。睡着铺着玉米秸编的炕席的土炕。头几天还在浪漫的伴随下勉强坚持，时间长了就叫苦连天了。个别同学顾不得廉耻当了逃兵。剩下的表面声讨，内心里却也大多羡慕逃走的。可是终在“荣誉”面前挺了下来。学生们睡的炕大多每天只能用火熏一熏。晚上基本还是凉的。有时蛇还会爬上炕。更有恶作剧的同学，把刺猬鼻孔里放进盐，然后放到屋里的角落里，刺猬就会发出象人一样的吭吭声。有些女同学就被半夜吓得跑了出来。老师们在屋里搜了半天，搜出了刺猬在盆底下扣着。后来大家知道这个秘密便开始抓刺猬，可是因为把它扣到土地上，第二天早晨没有了。原来这种小东西会“土遁”。时间一长了，有些同学就要反抗这种劳动改造了，他们埋伏在草丛中，伏击管他们的老师，幸好被爸爸看见把这几个学生制服了。从此这几个学生就跟着爸爸开始学武术。

农场山上有个果园，园中有个鸡舍。因为山中有狼和野猪等猛兽，一到晚上山里狼嚎瘆人，所以都不敢在山上。所以爸爸自告奋勇领着我到山上鸡舍。这一进深山，到让我领略大山的神秘。一到晚上除了阵阵狼嚎，还有风吹丛林的怪叫声。有时还有野兽来撞鸡舍的木门。山上没有电，只有一盏汽灯的微弱灯光，因怕费油还得省着用。一到晚上，伴随我们（爸爸和自己，还有一个姓吕的临时工）的就是窗外的星光和月光，遇到阴天就只有感受地狱般的黑暗了。因为山下基地到山上非常远，除了送给养的人外，基本上没有人上山来。自己与爸爸和吕叔感受着纯粹的田园生活。那时生活非常艰苦，虽然山上鸡无数，鸡蛋无数，可是认真的爸爸不肯动用一只鸡一枚鸡蛋。我们的改善生活就是用带有“油梭子”的荤油炒点蔬菜。一天鸡要下几十个甚至上百个蛋，根本没有数。可是爸爸一个都不准用。却领着我们摘西葫芦谎花炸酱，这种不结西葫芦的花，色黄，炸到酱里视觉如鸡蛋。吃到嘴里却什么味没有。能从酱里找到一块炸尽油的肥肉就欣喜若狂了。

大山的夜是很神秘的。满天星斗看起来比城里明亮得多。偶尔草丛中闪动着萤火虫儿，更增加了神秘感。只是深山的夜是充满危险的，因此从没有尽情地欣赏过深山的夜色和夜空。即使是白天自己也很少尽情地感受大山，因为山中有蛇，而自己是最怕蛇的。关于山中的野兽及狩猎的知识除了小时候从一部《森林篝火》的书中得到些外，也大多是听来的。农场有一个临时雇来的老人，姓牟，这位老者给我讲了许多狩猎的故事。据说山中是一猪二熊三老虎。尤其是单个野猪，是山中霸王。轻易不要去惹它；熊不吃死物，遇到熊攻击，如果跑不掉只好装死逃生。这种庞然大物脖子下有块白毛，是它的至命处，用刀刺进去能杀死熊。至于一山不存二虎，狼从背后“拍肩”袭击人的故事就更多了。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古训，使山里人烧的尽是胳臂粗的小树，因为这样粗的树劈起来不费事。山里人都烧这样的木材。当年的社会上环境保护意识还没有如今这么强。自己基本上还不懂什么是环境保护。这都要拜愚昧所赐。今天我们果然受到大自然的惩罚了。天灾人祸，都是不尊重知识的结果。我渴望着重回那葱绿的深山。可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幻想，会不会只能梦回故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