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是零时一点四十五分，正坐在从湛江至武昌的回家的1562次火车上。虽疲惫不堪，但火车哐哐的奔驰中铁轨的咬啮声，车箱里高高低低的吵闹的人声，却怎么也无法让人安然入睡。

去海南是故地重游，每次总在天空中飞来飞去，享受那份现代运输快速带来的舒适。第一次如此碾转，初时还期盼有精彩故事的我因身体的受罪心也淡然了，旅途有太多的波折和劳累是会淡化人的喜悦的。

开头就不利，早晨七点三十分的船，七点了还在梦中悠悠被女儿叫醒吓得一跃而起，随即进入战斗状态。糊乱地洗了一把脸意思了下，便拦了一辆“的士”催命似的向码头而去，小侄儿没醒妹妹也没法送了，昨日设想的情景全没机会上演，离别在匆匆中伤感的情绪也来不及酝酿，所以，少了那份感伤带来的不舍。

乱中出错这是人的通病，到了码头上，妹妹要我们不要打直达票的吩咐丢至脑后，忘到了九霄云外。总算坐在船上心安定下来长呼一口气后，才知三张船票多花去了一百多元。船准时七时三十分启航，拥挤、肮脏、狭窄，在清晨雾蒙的海浪中一路颠簸。

刚行驶了才十几分钟我和女儿便呕吐成一团，老公忙上忙下地照顾着，吐得不可开交胃里无物可供，便一抽一抽地痉挛。一个半小时的海上航行怎么坚持得了，很后悔为省钱而改乘火车。身体的不适里更有对女儿的心痛和担忧，但已无退路，只有一路前行了。

总算靠岸还没舒口气又在码头上被催上了汽车，迈上汽车的感觉还算好，宽敞、整洁、豪华的汽车让我的身体和心理都得到了慰藉。女儿开始了大吃大喝，但我仍未能幸免如难，占着厕所将才喝的一口水也吐了个翻江倒海。

一路海上陆地四个小时有多少风景掠过，可因身体不争气全错过了。面对陌生的路线历来喜欢观察而又充满欣奇的我，已没有能力仔细看上一眼了，就这样毫无形象风度地灰头灰脑直奔我心中的一个向往以久的城市——湛江。

对湛江的情感全来自于且听。可我只有半个小时的停驻，路程两百米，还拖着个病体和两大箱子，说不出的沮丧失望，也愧对于它。无论我多么用心用情，湛江在我也无资格评头论足。从汽车上下来，这个海滨城市给我的只有情感的波澜而难具体让我体验它的丰姿。我的无神的双眼再怎么贪娈也只能委屈地匆匆一略它的门户——火车站。

踏上火车站的梯级，就听到催客的喇叭声，原来早已开始上客。容不得我再多愁善感，收起许多的感慨，拖着沉重的双腿又急急地爬上车，呼啸而去，梦一样匆忙而又杂乱的旅程。

二十几个小时的路程，一切才拉开帷幕。春运的高峰还有余劫，门口地上都坐满了人。我坐着都感到是一种折磨，左右不适地动弹。可许多的人是站在中间走廊的，总有物质车让他们站不自在的让来让去。我便常常困难地站起来一会，努力让旁上年老的人也换着坐坐，那怕只是短暂地息息腿。可他们总是很客气的谦让着，即便坐下也是如坐在热烙上一般不安。都是长途跋涉的人当然知道个中滋味，虽感激不尽地坐下来，但也有很重的说不出的负罪感。我便在站着的那刻努力地强挺着病体精神地站着，与老公女儿欢快地谈笑，双眼尽量看着外面将窗外风景当着谈资，以减轻他们的心理压力，得已享受片刻。

慢慢地老公女儿也如此这般而行，到后来周围的人也加入。身边的人便都能有机会坐坐，其实那时对坐的要求被一种氛围所感染得没有那么强烈，也没有那种上车时的疲软了。

坐火车的局限性很大加之拥挤，活动范围基本为零。一路倾吐后的空泛加百无聊赖，女人常常是拿食品作为发泄的关口。我和女儿没有放过任何一次从身边而过的物品车，得到了服务员灿烂的笑脸。加上行礼袋中的丰盛所带嘴成了最享受也是最受累的地方了，身边有人取笑我们母女坐车也会坐成大胖子。

黄昏时车过广西玉林，风景有些模糊，都是岩石的低低的那种小山，很精巧很灵秀的淡灰色。与江南不同是山上没有了那种绿蔓的覆盖，显得有点如画面般失真。天气逐渐变凉但还行，车里的冷气都没关，这时的外面温度应到南北分界线上了。

当夜来临，本来很暗的窗外因车箱的灯光的原因更是一片漆黑，让人有点单调地玻璃上只有自己瞪视的一张脸。进入深夜本该安然入睡仍旧是不安静时刻，都疲惫地在梦境与现实中徘徊。小小年纪的女儿，正是睡不醒的阶段可她也是如此难以成眠。

看许多人全是动来动去地折腾，只有坐在身旁的一个二十几岁的与我们一路同海南而来的湖大的学生睡得香甜。中途醒过两小时也是吃饭喝水便又进入了梦乡里，这是一种让人羡慕的状态。旅途中沉睡是最好的消磨时间漫长煎熬的方式，而我无福消受。舒适的床上都乱折腾的我，只能干坐着看时针滴滴答答地蜗行。

而对面那个钢琴过了十级，去湖南考校的女孩，瘦瘦的个子一会站着一会坐着地打盹，让我又想笑来又心酸。

掏出笔来想记下此刻腰酸背痛的真实感受也可打发时间，老公女儿一致反对我在如此幽暗拥挤的地方涂雅。他们两人能意见统一的时间不多，真真难得但我没有珍惜。只因我在此刻夜两点时的感受是最真实的体验。也许当我回家躺在舒适的床上恢复得精神饱满时，回忆的感受是相去甚远的。

握着笔写字时，才知手不知何时肿了，连忙脱下鞋子查看才知脚也肿得小包子似。丈夫拍着我的头呵责我没用，想想我只有认可的份。进入中年后的女人，身体垮得还真快。随着年龄的节节增长，体力、身体、容貌成倍地下滑。

玻璃人是有人送我的最贴切的亲昵称谓，我哑然而首肯。薄而易脆却未必能剔透光洁，倒有了辜负他人之意的负疚。人生也就是一次艰难而曲折的旅行，不知何处就有所获，知音难觅，能让人如此洞悉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哪怕只是匆匆过客不能伴你生生息息，又何必强求生活的恩宠。

曾有个很沉默的朋友，因很少交流我不大认同。可就是她在某一刻突然对着我说，你是一个最大的矛盾体，表面的坚强豪气里是脆弱易伤的内心，平日也是人多了烦人少了怕，自己都不知自己要什么的家伙。被别人洞悉的懊恼里更多的是对她的由衷的感激，因她在不经意间对我的用心解读，那也是人生旅行中最所得。

人生如圆，也靠缘。旅途中相聚一起也是一种缘份，百年休得同船渡，千年休得共枕眠。能有这么多的人一起进行十几个小时行程，缘份自是天修成，需是萍水一逢，但我倍感珍惜。所以，很希望能尽微力那怕是挤自己苦累也成，能给别人一点方便。换得我周围的气氛其乐融融。

下次的旅行恐怕是没有勇气再选择自己身体无法承受的航道了，这种艰难而又波折，碾转多次的航线大大超出我的想象。但我并不后悔此行，那怕此时手握笔都难，脚也行走没有知觉，必竟走过的路尝试过的种种便是丰富的采撷的过程。我喜欢旅游，也喜欢故事，因它让我有回味的篇幅。



2006年2月7日零时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