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行直奔镇卫生院。徐副镇长心里很清楚,这件事不仅具有严重性,能涉及重大政治问题,计划生育和土地资源合理开发利用,都是基本国策问题,而且这件事的发生,绝非偶然,有其欺骗性和复杂性。他边走边想,他是镇政府分管计生的副镇长,镇机关计生第一责任人是镇党委书记憾生。箫镇长二话不说,要他们连夜来到镇卫生院,是明智之举。因妇女结扎而发生的医疗费,由镇财政结帐,镇计生办主任经手、经办并负一定的责任,资金来源主要是征收计生抚育费,以超生重罚为主要来源,这个计生经济管理模式已延用多年。去年下半年,在结帐过程中,他经人举报发现计生主任借用结扎妇女的姓名,在镇卫生院拿走了不少补药,有红参、西洋参、天山雪莲、天麻等等的名贵中药材,还有不少脑白金之类的营养品,西药中就有二十多支人体球蛋白;还有利用农民就医不要发票的机会,虚开了一万多元的发票,与镇卫生院缺少职业道德的医生和出纳勾结,贪污钱物累计超过两万元。他在镇长办公会上把落款“镇卫生院一护士”的匿名信拿了出来,提议先由镇纪委胡书记牵头查处,以正党风党纪。会后计生主任很快知晓,胡书记还没来得及细查,她就跑到憾书记办公室里哭了起来。她主动写检查交待了全部问题,主动退赔了两万五千多元。镇纪委胡书记和党委憾书记都认为她一个女同志,工作也很辛苦,又能积极主动的交待问题,承认错误,就不把这事向上汇报了,说出去也有损江边镇镇政府的形象。于是,给了她党内警告处份。徐副镇长坚持要撤她计生主任的职务,镇党委会没通过,后来箫镇长扣发了她年终奖金和镇计生"中心工作"加班费,以示警告!徐副镇长认为,出现这样的事,不及时汇报,是计生主任别有用心!
箫镇长最怕真的会出人命,这会造成延江市计划生育工作的重大事件。要不是憾书记病了,他现在该请憾书记也来镇卫生院商量处理这件事。上半年镇里计划生育突击月,他就担惊受怕了一回,至今还记忆犹新。
那是个梅雨天。
被说服来的或被拉扯来的或被驱赶来的一群育龄妇女,坐在镇卫生院同字楼底层走廊里的长木椅上,等待一个一个地走进手术室。手术室传来妇女的尖叫声,坐在走廊椅子上的一位年轻妇女突然站了起来,拔腿就跑,夺门而出。憾书记当即下令,“把她给我拖回来!”镇政府临时组织的计生小分队的几个人来不及打伞,就冲向室外的雨中,追上了那企图临阵脱逃的妇女。箫镇长也跑到门边去看那妇女,那妇女赖在地上的污泥和积水中,不愿站起来,口里不停的大声哭喊:“我不干!我不干哦……”徐副镇长对着小分队的几个人喊道:“把她给我抬进来。”女人的四肢分别被四个粗壮劳力抓在手上,抬进了走廓。那女人拼命挣扎,上衣连同胸罩已卷到夹窝,ru*房露了出来,ru*房上已明显有了泥巴。憾书记说:“直接抬进手术室,先扎她!”箫镇长怕出事,不由自主地也跟着进了手术室。四个男人在手术台上按住那妇女,那妇女不再喊叫不再挣扎了。外科医生拉下裤子,用棉球擦了下肚皮,一刀划了下去。四个男人的手感觉到这女人一动也不动了,就松开了手,觉得很不对劲。刀口已缝合,手术做完了,四个男人扶起女人,女人像面条一样软。外科医生和临床护士这时才发现,女人已休克。
手术室里闲等人员一律退出。进去一群医生、护士,氧气瓶也用上了。半过小时后,这位年轻的妈妈被换了衣服推出了手术室,推去住院部的病房了。主刀医生走出手术室,摘下口罩,轻声告诉憾书记、箫镇长:“这妇女惊吓过度,一时休克,没事了。我们留下她住院观察几天。”箫镇长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结扎工作继续进行。
他们三人一路飞快的想着小镇计划生育这些年发生的事,气喘吁吁地来到镇卫生院。在护士值班室问了下情况,由值班护士陪同来到病房。
那妇女才三十多点,看上去有四十多岁了。她平躺在病床上,蜡黄的脸在白炽灯光下没有了活人的血色。床的另一头睡了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脏兮兮的小脸上已经失去了同年龄的孩子应有的童真,这孩子睡着了。床边的床头柜面上,摆着两个大碗和一个热水瓶。护士对正在挂水的病人说:“镇里领导来看你。”女人听后没有任何反映,眼睛痴呆地盯着天花板,眼泪从眼角涌了出来。
他们随护士向医生值班室走去。部长在走廊问那护士:“刚生下的那个女孩呢?”
“听你们镇里主任说,那孩子生下没几天,就由她的舅妈送到城里,夜里丢在了市里哪个小区的楼道里了,幸许现在有人领养了吧。可怜罗!”护士简单地回答道。
值班医生认识他们三位镇领导,分别握了握手。
在卫生院医生值班室里,值班医生一边打开病人的医疗记录,一边告诉他们:“刀口发炎化浓,伴有低烧不退,妇科也很不好,而且有慢性支气管炎。老是咳嗽,影响刀口逾合。病者严重营养不良,精神状态也很糟糕。今天上午的抽血化验单有一半指标都处非正常状态,就怕出现并发症。请你们不要认为是结扎手术过程中出了问题,这妇女身体素质太差,属于不宜进行结扎的育龄妇女,应该通过其它途径来避孕。”
“不会有生命危险吧?”徐副镇长问道。
“这话谁敢说。”医生冷冷地回答说,“就怕有危险,所以我一直到现在都没去值班室睡觉,半个小时我就去看一趟。”
“医生,你给用最好最贵的药,可不能因为计划生育出人命啊!”武装部长动情地说道。
“你们的主任因为去年出了点事,今年曾经不止一次的打过招呼,结扎住院的只用一般常规药,不准用补药,说镇里这方面的经费严重不足,镇里有这个问题的会议决议单。”医生说道。
“正常情况下是这样。医生,镇卫生院有什么好药你今晚就给我用上,救人要紧。另外,你给我开出转院通知单,明天一早,镇里要把这个人转到市计生委计生服务中心去。”箫镇长十分生气地说道。
镇计生办主任就在这时走进了医生值班室。
“遇到这么严重的问题怎么不报告,你胆子不小啊!”箫镇长用手指着主任的鼻子质问道。
“我、我、我老是见不到领导,下午我打你和徐镇长的手机,都关机了。我下班后碰到部长,跟部长说了,打算明天上午无论如何要给领导汇报到。”主任一副害怕的样子,结结巴巴地回答说。
医生根据镇长的意见把新开出的处方递给了主任,叫主任送到护士值班室,并嘱咐马上用药。
箫镇长严肃认真地说道:“徐镇长,你明天什么事都别干,天亮后就给市计生服务中心联系,要求他们来车来人把这病人接走。如果市里不来车,使用出租车送人,但镇卫生院必需派出珍医生护送。这是第一点。第二,在市计生服务中心的医疗费用要求市计生委承担,我明天正好要去市里,我来落实这件事,必要时我找分管市长。第三,明天一早部长叫他们村的村长过来,就说是我的安排,要他解决病人的护理问题,不能让十来岁的孩子在病房里护理她妈。镇里暂付一千元钱,作为给病人的护理费和营养费,不足部份要求村里也拿出点钱。你把一千元钱交给村长。并要求村长设法通知病人的丈夫尽快赶回,并给他发病危通知。”
箫镇长见镇计生办主任从护士值班室走了过来,便再次发起火来,“你今晚给我呆在医院里护理病人,明天和徐镇长一道尽快把病人给我送走,你死她都不能死!”
他们三人近十二点离开了镇卫生院,主任只好呆在卫生院不敢走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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