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学作品中,常常用“钩心斗角”来抨击人际关系中各用心机、名争暗斗、尔虞我诈之非常现象。如鲁迅《两地书·十五》:“但他人谁会想到他为了争一点无聊的身明,竟肯如此钩心斗角。无所不至呢?”
其实,“钩心斗角”的本义并不在此。
“钩心斗角”亦作“勾心斗角”,是因古语“钩”字儿通“勾”所致。“钩心”与“斗角”两词相连使用最早出自杜牧的名篇《阿房宫赋》:“……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不知几千万落。”
这里的“心”,乃宫室之“央”,中心也;“角”,即“屋角”也。诸角漫回向心,叫做“钩心”;诸角垒砌,彼此相向,像兵戈相斗,曰“斗角”。这里,杜翁是用“钩心斗角”来形容阿房宫建筑漫回钩心、垒砌斗角的统一均齐、对称严谨之美。赞扬了我国古代建筑师运用空间组合的建筑艺术语言之高超技能和审美情趣;也是作者对阿房宫这一客观“物”的审美感受。
可为什么“钩心斗角”会有“各用心机,名争暗斗”的理解呢?这大概须从审美心理的“差异性”上去理解了罢。
美学认为,美的本质是主观意识和客观事物生发的和谐相契,即美是主客观的统一。这就是说,“美”必须以客观之“物”作为基础和条件,缺“物”,“美”就无从生发;而“物”之“美”又是人所欣赏的,离不开主观作用的。正如王维说的:“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颜色。”所以,对美的事物的反映,常常是心境积极参与创造(或曰创作)的结果。由于人的不同,心境也会有别(即便是同一人在不同的时候心境亦会不同),由于不同心境的不同反射,而把各种客观之物染上了不同的感情色彩。由此,也创造了不同的天才。毕加索认为:“只有当最广泛的平凡灌注着最强烈的情感,一件伟大的、超越所有的派别和种类的艺术作品才会诞生。”也许,正因为他的心境中的“牛角”等意象与文艺复兴时代的艺术群雄心境中的“牛角”等意象的不一样,才使他自己成为了艺术的一代宗师的吧?
我记得,在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里,有这样一个情节:在一个春天里,遭受到一连串不幸的安德烈去乡间看望儿子的途中,看到一棵老橡树,觉得它疤痕遍体,瘦骨嶙峋,丑陋不堪,活象是对青春、对爱情、对幸福的嘲笑;但是,当他在乡间留驻的日子里,在朦胧的月色下,听到了少女娜达莎优美的歌唱之后……归途中再看那棵老橡树,却一点也不感到它的丑陋了,而是“它展开了一个暗绿嫩叶的华盖,如狂似醉地站在那里,轻轻地在夕阳的光线中颤抖……”他觉得它給了人一种春天的喜悦萌动之感。其实,老橡树一点儿也没有变,只不过是安德烈的心理变了,是他在乡间见到了美丽的少女,聆听了她动情的歌声,爱在灵魂深处骚动起来,从而产生了“审美转移”的缘故。
是故,由于审美心理的差异,在建筑师和杜牧看来,有着错杂统一“美”之“钩心”、“斗角”,在后世的文学家眼里,则看到了它的“名争暗斗”之“丑”。
这就是我对大美学家立普斯之“移情”美学原理之管见了。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6-2-16 17:45:49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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