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我也许还会与张佳在一起。张佳告诉我她身体不适,偶有作呕之状。现在知道那是她怀孕了,在那时我却并不知晓,她也不知。我要带她去医院检查,她不肯,其实我知道她是怕我用了钱。而在那时,我的存折上确实没有几个钱,手头上拮据得要命。我们以为那只是上班的时间过长,没休息好的原因,也就没有重视。
张佳是一个处处都为我着想的女孩子,她并不因为自己的外貌漂亮而瞧不上我。每天的早餐还是她掏的钱,我们每天早晨都到外面吃热干面。武汉的热干面是非常出名的,相信任何一个湖北人都会知道。到现在,我还常常想念那热气腾腾的大碗的热干面的味道。若再次回到家乡,我还会特地到餐馆叫上一碗热干面,一边品尝一边回忆当年和张佳一起的感觉。有时候,不知不觉间眼泪就流了出来。
世上没有任何事不会发生的,该来的它一定会来。张佳有一次到她姐那儿回来,一脸的沉默。我问她怎么了,她不回答。她的脸上湿湿的,似乎刚哭过一场。我猜想她又被姐姐训斥了一回,便想方设法地安慰她。
晚上,张佳才哽咽着说,“我怀孕了。”
吃到这个消息我心里一惊,我根本没有那个思想准备。女朋友怀上了我的孩子,可我们自己也还是半大的孩子呀?我苦笑着说,“是好事嘛!怀上了我们就结婚。”“我们凭什么结婚?你认为合适吗?”张佳冷冷地说。我们凭什么结婚呢?要钱没钱,要事业也没有事业。身无分文的人有什么资格谈结婚?
我问,“那怎么办?”
张佳不回答,她转过身子,朝着另一侧卧着。我把手搭在她的身上,想传递给她一些温暖。
“到医院去吧!没有其它有法子了。”我轻轻地对她说。张佳仍然不说话,但我感觉得出来,她正在哭泣,只是不肯让我感觉到而已。我心里难受之极,如果此时我有一笔钱,我完全可以不顾一切地把张佳娶回去,哪怕人家嘲笑我们还没到结婚的年龄。我们可以不拿结婚证,但却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结婚就必须大摆宴席,请双方的亲戚朋友前来庆贺,就得花一大笔钱,而这些我办得到吗?
没有人能够体会我当时的心情,那一晚,我和张佳通霄未眠。
第二天上午,我把张佳带到了一家私人诊所做了人流手术。一共花了二个多小时,张佳才脸色苍白地从手术室里出来。
大街上,很多人来来往往,但都不认识我们,这让我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在这个千世界上,如果只有我和张佳两个人,那多好啊!我们想要多少孩子就生多少,没有人会干涉我们的生活,我们想什么时候做爱就什么时候做爱,想站在江畔上大声地呼唤对方的名字就去放开喉咙大喊,只有那永远也不会在现实里出现的上帝才听得到我们的声音,才看得见我们如何忘我地相爱相知。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二零零一年7月25日,我和张佳谋杀了我们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我们甚至不知道孩子的性别。他就这样匆匆地走了,还没有见过一缕阳光,还没有机会让我们听到他的第一声啼哭。
张佳比我更难过,她躺在出租房的那一张一米二宽的双人床上,神情恍惚,一连几天都打不起精神,也不肯吃饭。
灾难似乎总是接二连三地来到受难人的身边的,当张佳的精神稍稍有了一点好转的时候,一件让我们猝不及防的事发生了。张佳的姐姐张玉不知从哪儿得知我们的住处,突然而至。她一看到张佳,二话不说,一把拉住张佳的衣服,“跟我回去,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张佳似乎比她姐姐冷静多了,她扯开姐姐的手,说,“姐,我也不小了,你们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好吗?”
“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姐姐?还认不认爸妈?”张玉的怒火依然燃烧着,“如果你认的话,你就离开这个外乡人。他能给你什么?他不值得你如此付出的。”
我插嘴说,“大姐,我和张佳是真心的。”
张玉白了我一眼,不跟我说话,她用手指着张佳,“你不要把爸妈气死了,你再不离开这个臭小子,他们要亲自来请你了。”
我看见张佳的眼眶里涌出了泪水,她说,“姐,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你要么乖乖地回汉阳,要么就跟这小子远走高飞,再也不要见到我们。”张玉抛下这些话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小屋子。剩下我和张佳站在那里,仿佛遭了一次雷击。
夕阳的余辉从窗户的缝隙里爬了进来,照在张佳的脸上,她脸上的泪痕仍在,一颗星星一样的泪珠闪着晶莹的光。
爱情,在这种时刻似乎就得苍白无力了,我心里一阵惶恐,我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世界还会如开始时一样美丽吗?估计不可能了。(待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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