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教训

小的时候母亲都是教训自己。时常因为在被教训时露出不满的情绪遭到母亲的责打。那个时候，自己最反感的就是母亲翻来覆去的教训。母亲对自己的严厉，令自己曾经产生过自己不是她亲生儿子的想法。终于有一天母亲在弥留之际，用手指着自己和妹妹，可是此时的她已经说不出话来，父亲拉着母亲的手说：“你让我好好照顾孩子们？”母亲点了点头。接着母亲又用手比划。父亲又说：“你让孩子们好好上学？”母亲长长出一口气，点了点头。此时我才感觉到，母亲的责备是多么地难得。多么想让母亲再教训自己几句。可是母亲再也不能说话了。

虽然母亲在父亲的“顽固”地坚持抢救下，奇迹般地又活了十多年。可是直至她真的离开人世都没能再教训自己一次。当母亲最后谢世之前，连比划的力气都没有了。1999年3月1日11时40分母亲溘然长逝。母亲走后，自己常常在聆听父亲的教诲时感到发自内心的幸福。有一次妹妹因为父亲责备她，说的重了点，她竟然要到单位去住。父亲告诉了自己，呆滞的目光中露出了乞求的哀怨。我狠狠地批评了妹妹，妹妹虽然不再坚持去单位住了，可是目光中仍然露着“委屈”。当我把上面的感受讲给妹妹听时，妹妹哭了，此后再也没有提出要离开家回避父亲的责备。

母亲走后，父亲时常把自己叫去批评自己如何不注意身体，如何意志消沉，没有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意识。批评自己生活没有计划，缺少筹划培养孩子的长远打算。有时夹带着指出自己身上的一些弱点。虽然理念使自己耐心地听父亲教训，潜意识中仍有点不满情绪。

今天自己向父亲诉说工作中的不快，父亲静静地听着，虽然有时欲言又止，但最终只说了一句：“做事要多加小心”。

女儿没有完成爷爷安排的学习任务，自己把孩子叫过来批评了一通。父亲在一旁慈祥地望着儿子和孙女，即没有插言，也没有露出责怪孙女的表情。当时我就突然感觉好象失去了什么。等父亲走后，自己看着女儿。猛然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就象今天这样不再责备自己了。许是父亲认为儿子已经年逾不惑，应该自己决定生活中的事了。还是父亲认为顽固的自己已经没有教育的价值了呢。在父亲眼里儿子永远是孩子，可是在儿子眼里父亲也永远是长辈。此时我是多么希望父亲再教训自己几句。然而从父亲的眼里只能看到和蔼，再没有责备。

父亲回江南自己的家了。望着老人离去的背影，一股惆怅之感油然而生。是啊，自己永远失去了父亲的“教训”。原来教训也是亲情。是最纯的情感。

2005年10月23日星期日

王正平

草于江湾路寒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