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 殇
他,一个教育世家的新中国“计划”出的唯一男孩子。一个从小以书为玩具的塞北小子。一个在父母冷落下成长起来的普通中国男性公民。一个为民族教育殉道的虔诚教师。在心亡之即,留给世人的哀鸣。
古人云:哀,莫大于心死;人之将死其言亦善,鸟之将死其声也悲。一个仍在中国教育行业上苦苦挣扎的心之将死之杏坛园丁,诉诸世人的肺腑之言。千言万语,万语千言凝成两个字——师殇。
年逾不惑的他,记忆里至今仍清晰地重复着这样一幕:一块长方型2寸厚的木块上插着一根折弯的铁管,铁管的另一头装着一个普通的白炽灯的灯头,上面拧着一个四十瓦的白炽灯泡,灯泡用一张写满字的纸围成的简易灯罩罩着。灯下一个瘦弱的男子在一落作文本旁批改着作文。那就是他的父亲,一个20世纪50年代的新中国培养出来的大学本科毕业生。一个文武全才前途无量的青年,为了老父一句临终遗言,放弃大好前程,从沈阳挣回长春,从长春挣回吉林市——一座被时代文遗的小城。那时的吉林市,最高的建筑是江南桥头的天主教堂。为了照顾爷爷扔下的一大家子人,父亲就近找了一所中学,一座刚刚由停办的初等师范学校改成的中学。也就是他后来子承父业任教的学校。窥视着夤夜昏黄的灯光下工作的父亲长大的他,在儿时的被窝里就幻想着做一名象灯下父亲一样的老师。
文化在革命中他在母亲任教的小学读了六年。那是一个在积水坑里垫出来的学校。附近的老人们都把这所学校称作王八坑。校园地势很低,一下雨就成了泽国。在老师们犯愁无法上课时,“泽国”到成了孩子们的乐园。中学到父亲当时供职的中学学习。当时的该校有三千来学生,虽然校园的院墙是泥砌的,可是仍丝毫不影响它的庞大与雄壮。在当时这个中学的体育队成绩蜚声全市,乐队乐器齐全,乐手辈出。原因当时的这所中学地处城郊结合部,是在原张作霖东北军吉林驻军刘庆海独立团军营东大营的位置上建立起来了。由于远离市中心,大批成份不好的老知识分子,出身不好的年青知识分子都被发配到这里来了。贫下中农的子弟是不会到这来的。因此当时该中学人才辈出,他记得父亲给他讲过,五十年代朝鲜战争期间,苏联军事顾问来吉林,想找个地方住下来,看中当时的吉林一中校址。结果把整个一中俄语教师都找来,没有一个能听懂苏军顾问说的什么,到是一个从该校被一中借去的临时代课老师,在一中上下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被请出来试一试,才解了围。苏军顾问搂着老先生拥抱不止。
中学期间,正是知识分子最臭的时代。年青的教师找对象都困难。工农子弟可以享受很多特权。入红卫兵、入团、入党,只要出身好一帆风顺。可是似他这般破落贵族的后代,无论怎样努力也是进不了组织的。当年他为了进步,无论冬夏披星戴月地到学校生炉子、打扫卫生。把教室烤得暖暖的,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迎候工农子弟来上学。还是不被组织接纳。原因就是他的出身不是贫下中农。直到高中,在当时的班主任的干预下,他才入了团。但是令他有勇气读完中学的是该校的那一辈老先生们。他记得语文老师洪老先生给讲《阿房宫赋》,“六王毕,四海一……”就讲了六堂课;学校的广播不响了,物理老师拿着工具,能用一个简陋的粉笔盒制作出无线话筒来(当时还没有无线麦克风);运动会上,当时用的子炮枪,买不着脱销的子炮,化学老师到实验室拿些药品配好,塞到枪里,比买的还响;音乐老师在一天之内就能谱出校歌来。不管歌词是多么地具有时代性,老师在钢琴前边弹琴边谱曲的潇洒劲令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正是这些老师的知识魅力,使他读完初中、高中。
在恢复高考的第三年,他高中毕业了。可是因为当时的这所中学被升学热后挤进来的工农子弟抢占了讲台,教学质量直线下降。在教育被冷落的时代,每个班里最多也只有三五个学生学习跟不上,自从被工农子弟抢占了讲台,大批学生成了教育的弃儿。因此他的从教之路是曲折的。同许多其他同时代的孩子一样,经过补习,数次高考,才得尝夙愿。这期间为了挣补习费用,为了挣到学费(上师范期间他母亲病重卧床,家里断了其经济来源。)他步了老一代勤工俭学的后尘,开了新时代打工的先河。
25岁的他走上中学讲台。工作三年后,从郊区的一所中学,调入现在任教的中学。开始了他十多年的笔舌耕耘。在他把全部热情投入到事业中时,不谙世事的他教育上屡创奇迹,却始终处理不好与领导之间的关系。十多年的班主任生涯,他四次在学校秩序混乱时身兼班主任、任课教师进入学生处。把学校秩序整理好后,再退出学生处。曾经三次身兼二个班的班主任,两个年级的语文课,历史课。每届入学之初的难教育学生都编入他所带的班,其他班级陆续产生的难教育学生也源源不断地充斥到他的班,人多时只好身兼两个班的班主任。有时为此还要跨年级身兼两个班的班主任。工作中他积累了许多经验,曾经想在教育学上开创“说教学”分支学科。但是,当那些“名教师”屡屡把好学生教成差学生送到他班里时,大量的具体工作,使其身心疲惫。更为可悲的是,当他把学生带好后,却常常有“名教师”下山摘桃子。当“名教师”把他带好的班再次带乱,却在以此达到晋级、入党的目的后,又抛给他时,他愤怒了。他不怕累,也不与人争荣誉。可是他受不了如此不负责任的行为。学生受教育的时间是有限的。哪里经得起这种折腾。被抢去又抛回的学生,即使被整顿好,大部分学生的学业也都荒废了,无法挽回了。这种用学生一生成长做垫脚石来窃取荣誉的卑劣行径使他的心屡屡受到重创,尽管他为学生奔走呼号,结果不但没有解决问题,到给他的工作带来许多新麻烦。
当他年届不惑时,学校换了个新校长。新校长社会活动能力较强,很快改变了学校的面貌。新教学楼落成。学生人数倍增。可是好景不长,新校长做后勤副校长多年,对后勤业务谙练。但是这位新校长同所有时下干部一样权利欲极强,总揽全校教育教学工作。可是对教育教学工作,新校长观念落后,方式方法不科学。严重干扰了教育教学秩序。尤其是这位新校长刚愎自用,听不进去任何意见。导致学校管理日渐混乱。最可悲的是以如今的干部任职方式,这位校长将在该校养老,至少还将再任职十年。如此一来他这位刚年逾不惑的教师所有雄心壮志都将化为泡影。瞬间他的希望灰飞烟灭。眼见得刚被他整顿好校园秩序日渐恶化,教学质量受影响不断下降。成百上千的孩子又将成为这位无知权贵的牺牲品,他的心崩溃了。他做了垂死挣扎,仍无济于事。没有独立人格的中国教师们,怎么去铸造民族的灵魂。没有了灵魂的民族,岂不成了行尸走肉。教师的傀儡地位何时能改变!
如果他真的成了民族教育殉道者,还不可谓殇。可悲的是他成了时代体制的牺牲品。如果没有这旧体制的掣肘,他自信会在教育上做出些成就来的。不过此刻这种美好的愿望将成为中国悲壮的历史。一个没有危机感的民族,就是一个没有未来的民族。以中国今天经济实力,如何在宇宙中为人类寻找新生存空间。地球留给人类的时间不多了!
地球留给人类的时间不多了,全人类都面临着生存空间的挑战。百业发展教育为先,没有教育的科学发展,就没有经济的发展,没有科学技术的进步。没有经济发展,科学技术的进步,中国拿什么去探索太空,寻找人类新的生存空间。难道要等“世界末日”来临时由美国的“诺亚方舟”来存华夏一脉?教育关系到人类的未来。因此师殇,乃国殇,人类之殇也!
2005年11月27日星期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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