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哗……”阿莲进来把窗帘拉开了，耀眼的阳光照射进来。雨微微眯起了眼睛，有些不能适应。

这是一间豪华的套间，里面的设施亦如五星级宾馆——一应俱全，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是医院、是病房。

雨住在这里完全缘于那天的车祸。　

那天早上，雨匆匆赶去东方路上的云天集团公司应聘秘书工作。文秘专业毕业的雨现在最迫切的事情就是找一份好工作，她要照顾多病的母亲，她要让母亲从此过上舒心的日子。想到母亲，雨的心揪紧了，好疼……

从小雨就没有见过父亲，脑海里、记忆中出现的永远是母亲辛勤劳作的背影和望着自己时怜爱的眼睛。每每听见小伙伴们被他们的父亲高高举起时咯咯的笑声，每每看见他们骑在父亲的脖子上欢天喜地的表情，雨总会偷偷躲在一边，想象着自己就是那个幸福的孩子……雨曾经傻傻地问过妈妈：“小朋友们都有爸爸，为什么我没有啊？”妈妈总是轻轻地把雨抱在怀里：“傻丫头，你怎么会没有爸爸呢？你的爸爸是世界是最棒的。”一滴温热的泪滴在雨的小脸蛋上……懂事的雨再也不问了，她知道她的问题让妈妈伤心了。

一天夜里，雨在睡梦中被一阵压抑的哭泣声惊醒了，睁开朦胧的双眼，看见的是妈妈疲惫瘦削的背影和微微抖动的双肩。雨悄悄起身站在了妈妈的身后。妈妈手里捧着一张照片，照片里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站在阳光下，那有些孩子气的笑容亦如阳光般的灿烂。“妈妈，他……是我爸爸吗？”雨把自己的直觉说了从来。妈妈嗖地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吃惊慢慢的变成悲戚，泪水在女儿面前肆意地流淌着……

从那天开始雨知道自己有个多么了不起的父亲，知道了父母之间那份刻骨铭心的恋情。身为空军飞行员的父亲在一次执行公务途中，飞机出了故障，不幸以身殉职。几天后上海国际妇婴保健院降生了一个女婴，那天下好大的雨，并且连绵的阴雨淅淅沥沥的下了好多天，也许上帝也在为这个不幸的家庭、不幸的女孩哭泣。

也许是在雨天出生的缘故吧，雨的身上凝结着雨的安静、雨的温柔、雨的忧郁、雨的美丽……

从地铁站出来过马路时，思绪烦乱的雨竟然没有看清反方向驶来的那辆黑色奔驰车，依稀记得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后自己跌坐在地；依稀记得周围立刻浮现出好多陌生的脸；依稀记得奔驰车里快步走下来一个男人，目光中的震惊与焦虑……等她醒来时才知道是那个男人送她来了这里，支付了一切的费用，并安排了一个叫阿莲的姑娘陪着她……

其实雨还算是幸运的，她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一些皮外伤，昏迷的原因是惊吓过度了。

“吱……”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石董，你怎么来了？”阿莲有些诧异有些紧张地起来招呼着，雨闻声将脸转向门口。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长得不算高大却自有一种威严，眉宇间总飘过丝丝的愁云，深邃的眼睛里总掠过淡淡的忧伤……这一定是个有故事的男人吧，雨这样想着。

“阿莲，把花插起来吧。”石云天将手中的那束洁白的百合交给了阿莲。

“哦，石董……”雨微微点了点头。

“舒小姐，快躺下吧，不必多礼。让你受苦了，石某真的很抱歉。”石云天快步走到病床边。

“石董，不要这样说。其实这次意外的发生我自己要负很大责任的，你这样做我很过意不去。我没什么事，一些皮外伤而已，不需要这样兴师动众。”雨诚心地说出了自己的内疚。

“舒小姐，我想我们之间就不要再分什么责任了。你母亲我已经派人通知她了，并有专人照顾她。你就安心养病吧，什么都不要多想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雨发现石云天从踏进门的那刻起，他的目光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眼神有点怪异：迷惑、怜爱……

这个男人的身上有一种自然而然的霸气，让人心甘情愿的服从。他的脸上几乎没有笑容，他的眉头习惯性的深锁。雨真的有点怀疑他的心底到底深藏了多少的忧伤和痛楚……

事后和阿莲聊天时，雨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我们石董从来不笑的，谁如果能看见他笑，那简直就是奇迹！”阿莲的话虽然夸张，却也道出了一个事实……他是不快乐的。

第二章

浦东。一幢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的第三十八层。

云天把自己深陷在宽大的老板椅上已经很久了，眼前总有两个女孩的影子像走马灯似的交替出现。太相似的两张脸：一样精致的五官，一样忧郁的神情……

月儿……你幻化成雨来看我了，对吗？

云天本不属于这个城市，十年前二十四岁的他带着满身的疲惫和创伤，从北方一个偏僻的小镇赤手空拳来到这座繁华的大都市，站在新客站广场上，深深地吸了一口陌生的空气，他在心里呐喊：我会成功的，我一定会成功的。月儿，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他相信这个充满机遇，充满挑战的城市是适合自己的。

十年来他在商场里依靠过人的智慧和胆识外加得天独厚的机遇，从最初只有十几人的一家小公司发展成今天涉及多个领域的集团公司，他成功了。在这个城市也算是个知名人士了。他的身边从没有缺少过女人，那些大家闺秀、名媛淑女整天像蜜蜂似的缠绕身边，挥之不去。然而他始终紧锁心门，拒绝一切情感的入侵。他把自己完全投入到工作中去，让自己成了一个十足的工作狂，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思念一个人。

良久，云天坐起身来。他打开办公桌旁那个深锁的抽屉，拿出一个精致的日记本，久久地抚摸着咖啡色的封面，就像轻触月儿柔嫩的脸庞。深吸了一口气，云天终于打开了扉页，那上面贴了一张微微有些泛黄的照片，照片中一个明眸皓齿，长发飘舞的女孩，深情的眼眸漾出发自心底的笑意……

一滴冰凉的水，从云天的面颊滑落，很凉很凉……十年了，整整十年了，月儿依然是云天心里永远的痛，坚强冷漠的外表只有在月儿的面前彻底崩溃、无处躲藏……

翻开日记本，他又一次和月进行着心灵的对话，他知道只有他的月儿能够安抚他的灵魂、懂得他的思想……尽管她远在天国……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撒进病房，整个房间沐浴在那一抹金色中。雨双手抱膝拥被而坐，望着窗外出神。突然，雨抿嘴一笑，垂下了眼帘。浓密卷曲的睫毛盖住了那双美目，长长的秀发有些散乱的披散在白色的棉被上。雨的一举一动正巧被踏门而入的云天尽收眼底，他站立门口看得有些痴了，那深情的眼神中一丝痛楚在蔓延……

“嘟……嘟……”云天轻扣房门以示礼貌。

“石董，你什么时候来的呀？”雨有些慌乱地坐起身子，做贼心虚地偷看了一眼云天，脸上莫名的飘过两朵红云，好像已经被人看穿了心事似的。

“哦，刚到。晚上要参加一个谈判，正巧路过这里就进来了，一来看看你。二来嘛也想忙里偷闲让自己松弛一下。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阿莲去哪了？”云天故作轻松地回答。

“我好多了，谢谢石董。阿莲出去买东西了。”

“舒小姐，能不能给你提个意见啊。”

“啊，石董请说吧。哪里做的不对？我一定改。”雨有些忐忑不安了。

“不要石董长石董短的，听着别扭，就叫我云天吧，可以吗？”云天的目光中含着期待。

“好啊，那你也不可以舒小姐长舒小姐短的……”雨松了口气。

“我就叫你小雨吧。”雨的话还未说完，云天就抢先说道。气氛轻松活跃了好多。

“小雨，我猜想你喜欢看书。怕你寂寞，怕你闷，就给你带了些书来，不知道你喜欢吗？”说完，云天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大叠书。

“谢谢石董！”

“恩？”云天故意拉长了声音。

“哦……谢谢……云天”雨羞涩地垂下了眼帘。心里十分感激云天的细心。

“小雨，我陪你去花园走走吧，晒晒太阳，老是这样闷在房间里对身体不好。”云天的语气充满了怜爱，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声音了。那久违的语气、久违的感觉让云天恍然如梦。

“云天……这样的麻烦你令我不安，阿莲常陪我出去的。”雨低声地婉拒着。对于眼前这个年长自己好多的男人，雨竟然产生一种很复杂的情愫：崇拜、欣赏、依恋……见到他总会情不自禁的脸红、心跳。

“不许顶嘴，你必须听我的，因为……我比你大呀。呵呵。”

雨惊奇地抬头望着云天，好久……“云天，你……笑了。哈，我今天创造了奇迹。”

云天有点诧异，当知道了阿莲曾经说过的话，他瞪大了眼睛，然后大笑起来：“哈哈，她竟然在背后这样说我啊。”

第三章

医院的花园里，雨和云天并肩缓缓而行。云天侃侃而谈，给雨讲讲述商场里的趣事，讲述公司里的笑话，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云天，从现在开始你应该经常这样笑，你的笑声很有亲和力。你要知道你不仅仅是一个企业的核心人物，更是一个大家庭的家长，你要让你的员工从心里喜欢你，而不仅仅是表面的服从，这样的企业才会有生命力。哦，对不起啊，我可能说多了。”壮着胆子，雨将藏在心里的话一口气说完了。

云天深深地凝视着雨，陷入沉思，半天没有说话。

雨暗暗后悔，责怪自己太多嘴了，好容易融洽的气氛全让自己搞砸了，她暗自猜想：云天肯定生气了，接下去的动作一定是拂袖而去。

“小雨。”云天终于开口了。“我正急需一名秘书，你不是学文秘专业的吗？我可以有幸聘请你做我的秘书吗？你有权拒绝我，可是请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诚意，更要相信我的眼光：你一定可以胜任的。”说完他又用那种惯有的眼神凝视着她。

“云天，你知道吗，其实我们真的是好有缘。出事那天我正赶去云天公司应聘秘书一职，没想到竟然被公司的老总撞进了医院。”雨腼腆地笑着。

“真有这事？哈哈，也许真的是天意，冥冥之中上帝把你送到我身边，让我们以这样的方式相识了。那……你是答应了是吗？”

在雨的眼里，云天就像一本厚厚的书，好想好想读懂它。如今云天给了自己阅读的机会了，有理由放弃吗？况且自己还要承担照顾妈妈的责任呢。想到这里，雨冲云天嫣然一笑：“石董，我什么时候上班？”

“呵呵，等你出院后马上报到。不过我可有个条件哦，你继续称呼我云天，不许改口了。知道吗？”

“知道啦……石董……呵呵。”

“哈哈，调皮鬼。”

欢快的笑声在花园上空飘荡……

出院以后，雨如约来云天公司报到了。从此云天的生活在不知不觉中起了微妙的变化：每当看文件累了的时候，会有一杯飘着奶香的咖啡轻轻递上；每当心绪烦乱的时候，会有一段舒缓的音乐缓缓响起。云天每天的工作日程都由雨有条不紊的安排妥当。

云天要求雨陪着他出席各种场合：签约谈判、应酬宴会……为了工作需要，为了令云天满意，雨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适应了云天的工作节奏和工作环境。每次，雨都表现得那么落落大方，高雅的气质、不俗的谈吐引起了舆论的关注，圈子里的朋友都用羡慕的口气调侃云天：挖到了一块宝。云天总是用怜爱的眼神望着身边的雨，不无得意的开玩笑：“她可是我手心里的宝。”

有时云天也会抽空陪着雨看电影、逛商场。带着礼物看望雨的母亲。两人的关系进入十分微妙的状态。不知道为什么，对年长自己十岁的云天，雨有着自己都分不清楚的太复杂的情愫：云天的怜惜和宠爱填补了雨从未得到过的父爱……云天不经意中流露出的那份伤感和无助又让雨情不自禁地想去了解、安慰和分担……

母亲也隐隐觉察出宝贝女儿与她的这位上司之间的那份朦胧的情意。因为身体状况的原因，母亲一直暗暗为女儿的婚姻大事操心，总想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看着女儿找到一个幸福的归宿，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云天在她的眼里是最佳的人选：成熟稳重、事业有成，对女儿又那么疼爱有加。所以母亲常常会有意无意地在女儿面前夸奖云天，每次雨都装作不懂一笑而过。

那天难得有闲暇机会，云天开着跑车带雨去佘山踏青。百鸟园、万蝶馆留下的是他们结伴而行的身影；山路上、小河边刻下的是他们流连忘返的脚印……

佘山之巅。

云天轻拥着雨俯瞰山下袅袅炊烟。落日的余辉映照在雨的身上，使她整个笼罩在一层金色的光环中。两人痴痴地对视着，良久……

“雨，我是一个身心疲惫、伤痕累累的男人，好想找片温馨的港湾，让我可以休憩、停靠。你，愿意收留我吗？”

“云天，我只希望自己可以是个好医生，用我毕生的时间为你疗伤……”

“雨……”云天用力的拥抱着雨，滚烫的唇轻轻压在了雨的唇上，雨娇羞地闭上了眼睛……蓝天白云、群山翠谷都在为这对幸福的人儿祝福，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第四章

云天呆呆地坐在办公室的角落里，膝盖上放着那本咖啡色的日记本。燃着烟，没有开灯，任思绪在黑暗的房间里游荡。人是疲惫的，心是矛盾的。

自从车祸那天雨闯入云天视线的那一刻起，他那死水一潭的心湖就激起了阵阵涟漪。雨的温柔聪慧、雨的善解人意，当然还有那张酷似月儿的脸，都那么强烈的吸引着他，有一种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你今生想要相伴一生的女人。所以才有了医院里频繁的“偶然”经过，才有了佘山之巅的真情表白。然而每每望着雨的时候，云天的心里总会不知不觉浮出月儿的影子。他知道这对雨是不公平的，但是他又害怕雨会令自己忘记了月儿。这种矛盾的心态对他简直是一种折磨，令他在痛苦和幸福中反复煎熬……

恍恍惚惚间，房间的门缓缓地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月……是你吗？”

“是我，我来了。云天……”

是她，是她。多么熟悉的声音。

“这些年来你还好吗？”月儿轻声地问。

“还好……”云天的声音有些颤抖。

“真的？你没有骗我吧！哎，你这是何苦呢！”

云天急速的奔到门口，一把将月儿拥入怀中。月的身体是那样的冰凉，带着丝丝的寒意。云天感觉到她的手在他的头上轻轻的抚摸着，身体在他的怀中颤动着。他的胸口湿了，他知道她在哭泣······

“云天，忘了我吧！给自己一个理由，忘记我！虽然我不情愿不甘心。可我不能这样自私。我死了，不会再出现在你的世界里了。我知道这虽然是一种痛苦，可毕竟我们没有缘分。找个对你更好的人吧！雨是个好女孩，她真的适合你。……”她喃喃的低语。

月儿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刺痛着云天的心。他什么也没说了，只是用力的拥着她并沉默着，他怕自己一旦放开手她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云天……”她轻声的呼唤着。

“恩，我在。”

“我该走了。答应我，一定好好的照顾自己，好好的生活。要不我会不安心的，会痛的，会哭泣的……你不会再让我难过了是吗？云天，你知道我是多么爱你啊！可是上天注定了你我今生的无缘！今日与君一别，陌路天各一方。来世若能相遇，为君花开常艳。云天，睡吧！我的最爱，希望来生你还能认得我……”月慢慢的在他的怀里消失了，从敞开的房门飘了出去……

“不要！不要！不要！”云天大声的叫喊着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房间里依然漆黑一片。

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月身体的清香，而她的人却已不在了。

云天跌坐回椅子中，他失声的痛哭了，将脸深深地埋在大腿间……

清晨，雨踏着轻快的步子朝办公室走来，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瓶。她知道云天总有熬夜工作的习惯，所以她起了个早，为他熬了一锅他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赶在上班前给他送来。

轻轻推开虚掩的门，雨蹑手蹑脚到走进房间。只见云天斜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微微皱着双眉，眼角似有泪痕滑过。哎……雨不禁轻叹一声。云天啊云天，你的心中到底深藏着怎样的伤痛，竟然在睡梦中依然忘不了、放不下。

雨找出一条毛毯轻轻盖在云天身上。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塞满了长长短短的烟头，一本咖啡色的笔记本掉落在沙发下。雨弯腰捡起地上的笔记本，正要放回办公桌，从里面掉出来的那张照片吸引了她的目光：照片里的女孩青春亮丽，甜甜的微笑洋溢着整个面容。好面熟的一张脸啊，怎么感觉像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啊。雨有点迷惑了，好奇心促使她翻开了本子……

月：

我真的相信再也不会有人像你，占据我的心不留一点空隙。我可以放弃所有回忆，却不能够把我最深爱的你一笔抹去。其实我的心不能算是孤寂，因为有你的真情才完整了我的生命。你是我生命的精灵，我愿抛开一切来靠近。如果你需要，多辛苦我也愿意陪你同行。

没有方法忘掉，没有办法睡得着，没有想到我的思念无法治疗。在你心的那一角，有没有听到，我每天的祈祷。而我的坚强还剩下多少？你让我回到一个人，没有你的一个人。原来我的心全部陷入你的灵魂，让我无法再去爱别人。没有你分我体温，风一吹心特别的疼。

我幻想着天堂，因为那里有你。在琼楼玉宇里；在鲜花满院的庭院里；在飘渺虚无的那里·····天堂有车吗？我可不可以去看看你呢？给我一张车票好吗？哪怕只是单程！上帝，你不是说你无处不在的吗？为什么听不到我的呼唤！上帝，你不是说你会来为我解脱的吗？为什么我却越陷越深了呢！上帝，上帝，我还能再信你吗？

啪的一声，笔记本从雨的手中滑落，云天闻声坐起身来。望着地上的笔记本，望着雨那张惨白的脸、绝望的眼、无助的表情，云天什么都明白了……他走过去轻轻搂着雨的肩，扶她在沙发上坐下。

“雨，想知道她是谁吗？想知道云天深藏心底的故事吗？想揭开云天深埋十年的伤痛吗？”云天的声音有些颤抖了。

雨茫然地点了点头。

“好吧，那就从我的学生时代说起吧。”云天陷入了对往事痛苦的回忆中……

第五章

月儿，云天的大学同学，一个文静秀气的女孩。

优越的家境、良好的修养、出众的容貌使她成了校园里一道美丽的风景，也成了众多男生梦寐以求的梦中情人。云天很喜欢月儿，但是他从没有丝毫的流露。家境的悬殊使他不敢让自己存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他习惯了站在远处默默的关注和欣赏，然而每每总会和月儿投过来的目光相撞。

对身边众多的护花使者月儿不屑一顾，云天的才气和冷傲早已令月儿心折，一颗芳心早已暗许云天了。两人彼此倾慕，只是谁都没有先开这个口。直到那次学生会举办的圣诞舞会上，月儿鼓足勇气邀请云天共舞时，压抑已久的情感才终于爆发了。日子被爱情浸泡得甜蜜而幸福。

转眼大学毕业了，他们准备结婚。却遭到月儿父母的极力反对，原因只有一个：云天太穷了。月儿是个温柔乖巧的女孩，却为爱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跟着云天私奔了。他们在外租了一间简陋的小屋，在一起度过了最幸福最快乐了一年。

高傲又自卑的云天不同意月儿出去找工作，他要靠自己的努力来向世人证明：云天也是可以养活月儿的。为此云天拼命找工作，找兼职。晚上回到家，月儿甜甜的笑脸、柔柔的话语令他扫去所有的劳累。日子过得清贫而又甜蜜。

那年的冬季特别的冷，简陋的小屋没有什么取暖的设备，冷飕飕的寒风从门缝窗缝里直往屋里钻。月儿单薄的身子终于扛不住了，病倒了。起先只是感冒而已，然而云天的收入只能勉强维持两人的温饱问题，哪有多余的钱看病吃药呢。眼看月儿的病情越来越重，云天除了恨自己的无能外一筹莫展了。他曾经放下自尊和月儿商量让她先回家治病。月儿的回答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云天，求你不要赶我走。从离开家的那天起我就没有打算回去过。今生只愿和我最爱的云天在一起，到我死的那天你再把我送回家吧……”云天只能用泪水和热吻堵住了月儿后面的话……

那天深夜。

“云天……我好冷……抱紧我……”月儿喃喃的呓语将云天从睡梦中惊醒，他赶紧将身边的月儿紧紧地抱在怀里。月儿的手紧紧握住云天的手，眼光有些迷离，“云天……月可能要走了，好舍不得啊……”

“月，是云天害了你啊！你不能走，云天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云天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云天的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傻瓜……和你在一起的这一年……是月今生最快乐的时光……呵，你看……连上帝都忌妒我们的爱了。”月儿的呼吸开始急促了，苍白的脸上浮起两朵红云：“云天……下辈子……月还想做女人……做云天的女人……云天的妻子……”

紧攥着云天的小手垂落下来了，月儿走了……脸上的表情是满足的，那是因为死在爱人的怀里。

云天知道月儿今生最大的遗憾是没能成为云天的妻子，她一直没有说，那是因为她不想成为他的压力和负担。在临终前、在弥留之际她终于把内心的渴望说出了口。自责和内疚把云天击垮了，悔恨的泪水滚滚而下。总想等到出人头地的那一天，才名正言顺地让小月成为自己合法的妻子。那份该死的自尊心和虚荣心带来的是无法弥补的终身的遗憾。

当云天遵照小月的遗言将她的骨灰送回家时，当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他身上时，当他从血泊里慢慢爬起来时，他竟然没有感觉到痛，只有一种寻求解脱的快感……

因为穷才会被月儿的家人看不起，因为穷才会让心爱的女人死在自己的怀里。云天暗暗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挣很多很多的钱，一定要让所有的人对我刮目相看。当他远离故土、远离亲人踏上南下的列车时，身上只揣着那张月儿的照片，他相信不管前进的路上有多大的阻碍，他的月儿会永远陪伴着他，带给他力量。

云天叙述完往事，房间里一片寂静。良久，一阵压抑的轻泣声打破了这种沉默尴尬的局面。云天心疼地将泪流满面的雨拥在怀里。

善良的雨在为月儿的命运多舛扼腕，为月儿的红颜薄命叹息；为云天的坎坷遭遇心痛，为云天的执着痴情流泪……她在心里默默地祈求上苍：上帝啊，请让我的云天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够平安、幸福、快乐，为此我愿意付出我的全部，哪怕……生命……

第六章

天气渐凉，柔弱的母亲又因旧疾复发住进了医院。雨的心里充满内疚：自从进入云天公司后，一直努力学习、拼命工作，总想为了云天做得最好。每天都有一大堆的烦琐事务缠身，很久没有陪母亲聊天、吃饭了，作为女儿她忽略了母亲的感受……

这天下班以后，云天推掉了所有的应酬，陪雨一起去医院。

母亲坐在那张老式的藤椅里呆呆地出神，雨轻轻走过去，从背后搂住了母亲嬴弱的双肩：“妈……在想我吗？”雨甜甜地问。

“哦，云天……你们来啦。我告诉过小雨的，你们工作那么忙，不用一直来看我的。”客气的言语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妈……你不想我啊……嘻嘻，可是我想你呀！”云天喜欢雨撒娇时的模样。

“云天……可以答应伯母一件事情吗？”母亲似乎心事重重。

“你请说吧，伯母。只要云天能做到的，云天一定尽自己所能。”

“帮我照顾小雨。她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小就失去了父爱。我希望她的下半辈子充满阳光……有人呵护、有人疼爱……”

“伯母，其实这正是云天心中梦寐以求的。”云天深情地凝视着雨。“她可是我手心里的宝，我愿意陪她一直到老。”

母亲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雨却羞涩地垂下了眼帘。

“小雨，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最近老是梦见你爸爸，他向我诉说了这些年来的思念和寂寞，哎……其实很久以前妈妈就想去陪你爸爸了，可是一直放心不下你呀。如今你有云天照顾着，妈妈很放心。”

“妈，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啊？你不要我了吗？”妈妈的话让雨的心隐隐作痛。

“傻瓜……妈妈能陪你一辈子吗？你长大了，终是要嫁人的呀。”

“那我不要嫁了，嘻嘻……你是我手心里的宝，让我陪你到老！”

“真是个傻丫头，也不怕云天笑话你……”

“伯母，我喜欢。”云天说的是心里话。只有在母亲面前，雨才会流露出那份难得一见的天真和顽皮。

“妈，我来帮你梳梳头吧。”雨拿起床头柜上的梳子，轻柔地梳理着母亲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眼睛里泪光盈盈……

半个月后的一天下午。云天和雨正在上海展览馆参加华交会的开幕式。忽然云天的手机响了，接完电话，云天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拉着雨匆匆离开了会场。

奔驰飞速地向医院方向驶去，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雨的心揪紧着，她隐隐预感到有事情发生了，她等待着云天来证实，而云天则在考虑怎么向雨开口。

抢救室外，云天终于艰难地开口了：“雨，伯母刚刚过世了……死于心力衰竭……”

雨的眼前顿时一片漆黑，身子晃了晃。云天立即把她搂在怀里，使她不至于倒下去。

抢救室里，雨慢慢揭开了盖在母亲身上的白色床单。母亲的面容很平静，如同睡着一般，或许是因为女儿终身有托而了无牵挂了吧，又或许是因为终于可以见到久别的爱人了吧。

“妈……我来了，我来晚了……你不会怪我吧。”雨趴在母亲耳边小声地说着，仿佛怕惊醒了熟睡中的母亲。

雨从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一把小梳子，“妈……你头发都乱了，来……让女儿帮你梳梳，不然我爸会认不出你的。”她慢慢梳理着母亲有些散乱的发丝，目光有些呆滞。

自始至终雨都显得很平静，只是这张没有流泪的脸更让云天心碎欲绝……

“雨，想哭就哭出来吧。你这个样子云天看着好心疼啊！”

“云天，你先出去吧，我想陪妈妈单独待会。”雨的声音疲惫而空洞。云天把手掌轻轻按在雨的肩头，仿佛要把所有的力量都通过掌心传递给雨，然后他缓缓地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半晌。

“妈……”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医院的长廊上久久回荡……

相依为命的母亲走了，似乎也带走了雨所有的快乐和幸福。她常常独自流泪、独自发呆，脸上很难再找到以前那种特有的清纯的笑容了。云天很担心雨的状况，他总是尽可能的推掉一切应酬陪着雨。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办公室里，雨已经站立窗前很久了。“雨，你不能总是这样啊，你妈妈若在天有灵，她会走得不安心的。”云天终于忍不住了。

“云天……妈妈走了……我唯一的亲人离我而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倒在云天的怀里，雨失声痛哭。

“雨……你不是还有我吗？不要忘记啊，伯母已经把你托付给了我。”云天轻拍着雨的背。

“云天，除了你……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雨，把你所有的烦恼和泪水全都交给云天吧，再多的风雨再大的坎坷都有云天替你遮挡。让云天牵住你的手，陪你共度今生好吗？”

“云天……我要永远做你手心里的宝。”雨含着泪笑了，那是开心的眼泪……幸福的眼泪……

第七章

新婚之夜。

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新房终于恢复了宁静。卧室里，雨身穿睡袍从盥洗室里出来，长长的秀发在脑后随意地盘了个发髻，洗尽铅华后的那张脸透着清纯和洁净，身上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清香。她，像一朵出水芙蓉，美丽而幽静……

回到梳妆台前，雨将发髻散开，瀑布似的秀发倾泻而下。她拿起一把梳子慢慢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回想着刚才闹新房时的一幕幕情景，雨羞涩地微微闭上眼睛。

身后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紧紧环绕，一串厚重的呼吸掠过耳际。

“哦……云天……”雨喃喃地低呼一声，轻轻转身将脸埋入云天的怀里。熟悉而迷恋的气息，明亮而温暖。这样的怀抱让雨感觉安全、塌实。好想在这样的怀抱里永远都不要走出来，直到地老天荒……

“雨，我美丽的新娘，我可爱的妻子。你是云天手心里的宝，我愿意陪你一直到老……”云天轻吻着雨的秀发，喃喃地低语着。

幽暗的灯光下，雨的眼神像一弘清泉朦胧而迷离，她的唇像绽放的花蕾，娇艳欲滴……云天心底涌起一种冲动，渴望拥有的冲动，他抱起雨轻轻把她放在床上，随即滚烫的唇压在了雨柔软的唇上……云天的吻热烈而霸道，充满了占有欲。雨热烈地回应着，娇小的身躯在云天的怀里微微颤抖着……另一种语言在这个时候，淋漓尽致的表达着、诉说着，悱恻缠绵……

“月儿……我的月儿……”黑暗中传来云天有些含糊不清的、略带醉意的呼唤。雨的心一下子从山峰跌入了无底的深渊，那一刻她分明听见自己的心一片片碎裂开来的声音，每一道缝隙里都是疼痛。

痛苦、委屈的泪水在黑暗中肆意流淌着……

婚后，雨辞去了云天公司的工作，安心待在家里，她要全心全意做好云天的妻子。她拒绝了云天要请保姆的建议，她要自己来照顾云天，她不想两人世界里出现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清晨，睡梦中的云天会被一串甜甜的声音叫醒：小懒虫，该起床啦；等洗漱完毕，热腾腾的鸡蛋、面包加牛奶早已等着他食用；出门上车前，一个深情的吻印在了脸颊上：记得早点回家……

晚上，刚踏进家门的云天会立刻得到一个热烈的拥抱；餐桌上，丰盛的佳肴抵不上那双醉人的眼眸令他心驰神往；通宵熬夜时，一碗诱人的皮蛋瘦肉粥总会适时的出现在书桌上……

对云天，雨付出了一个女人可以付出的一切。爱得彻彻底底，爱得毫无保留，爱得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只是每每无意中看见云天捧着月儿的照片发呆时，雨不禁黯然神伤：云天，是雨做的还不够好吗？为什么雨就没有办法取代月儿在你心里的位置呢。

日子就在这种甜蜜且夹杂着淡淡的苦涩中流淌着，一晃几个月过去了。

近来雨总感觉胃里不舒服，常常恶心、想吐。她不敢告诉云天，怕云天分心。自从辞职以后，云天的工作忙了好多，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了，就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吧。过两天，抽空去医院检查一下，应该没什么大事的。

雨这样安慰着自己……

第八章

走出诊所的大门，雨缓缓走在人行道上，手里依然攥着那张化验单。刚才林医生的嘱咐还依稀回响在耳际：“嫂子，首先恭喜你啊，要当妈妈了！”林是云天的朋友也是他的保健医生。

“只是站在一个医生和朋友的立场有些话我想对你说明白。经过检查，我们发现嫂子的心脏有先天性的缺陷。怀孕和生产对你……有生命危险。回家和云天商量一下吧，如果不想冒险，那么现在做手术还来得及。”

林医生的话犹如在雨的心里投入一块巨石，激起层层波澜：雨啊雨，你真是一个不祥的人吗？从小你就没有见过父亲，母亲又撒手离你而去，终于上帝同情你，把云天——你今生的最爱赐给了你。却剥夺了你做一个完整女人的权利，不能为心爱的人生一个孩子，你还算一个完整的女人吗？

把手轻贴在腹部，想象着未来小宝宝的摸样，雨的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幸福喜悦的笑容。雨，这是你们爱情的结晶，这是你幸福婚姻的保障，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和死神赌一把。想到这里她加快了脚步，她要赶回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云天。

经过书房，隐约传来云天有些嘶哑的低呼：“月儿……月儿……”雨的心一下子跌入了冰窖，犹豫再三，她推门而入。一股浓烈的酒气和烟味弥漫着整间书房，书桌上一瓶xo几乎见底，烟灰缸里的烟头也快堆不下了。云天趴在书桌上，手里握着那张雨永生难忘的照片。听见有人进来，云天醉意朦胧地抬起头，“月儿……你终于出现了……你终于肯见我了。”他踉踉跄跄的迎上来，紧紧抱住了雨。被丈夫抱在怀里，听着丈夫深情呼唤着别人的名字，雨的心碎了……

无意中摸到了口袋里的化验单，雨一下子冷静下来了。她要把丈夫的心拉回来，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宝宝。想到这里，不知那来的勇气，雨用力推开了云天，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照片，勇敢地迎着云天诧异的眼神，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是你的月儿，你的月儿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永远不会了。我是雨，是你的妻子，是你未来孩子的母亲，请你清醒过来好不好，人不可能永远活在对往事的追忆中啊，月儿死了，可你还活着啊，难道你也想把自己活埋了吗？”

“你胡说……月儿没有死……她一直在我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你……把照片还……给我。”云天的眼睛布满血丝，舌头有些僵硬。

雨下意识地将照片紧紧捏在手里，一个傻傻的念头突然在脑海里冒出：这张照片已经成了月儿的象征了，如果没有了这张照片，丈夫的心也许就会回来了。想到这里，她环顾书房：一只精致的打火机夹杂在书桌上那些凌乱的物品中。雨一个箭步冲到书桌前，打着了打火机，在云天还没反应过来以前，点燃了那张照片……火舌瞬间将月儿吞噬了……

“啊……”云天像一只被激怒的狮子，狂吼着扑了上来，可惜太晚了，地上只剩下一小撮灰烬。

“你……你疯了吗？”云天捏紧雨的双肩用力摇晃着。

“不，快要疯了的是你，不是我。这张照片快要令你崩溃了，我这是在救你啊！”柔弱的双肩被云天捏得疼痛难忍，可是雨依然倔强地说完想说的话，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她决定背水一战了。

“啪……”一记清脆的声响在房间回荡，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雨的脸上。空气仿佛在瞬间凝结了……

五个鲜红的指印在雨白皙的脸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一丝殷红的血从雨的嘴角缓缓渗出。

一个巴掌粉碎了雨所有的梦想和希望，一个巴掌浇灭了雨全部的柔情和爱意。她抬起手背轻轻抹去嘴角的血迹，用异常冷静的口吻说道：“今晚……我想静一静，你就睡在书房吧。”然后她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深深地看着云天，良久……她长叹一声，转身离开了书房。

望着雨离去的背影，云天有些不相信地望着自己还未放下的右手，混沌一片的脑海渐渐有点清醒了：天，我做了什么呀？

今天是月儿的忌日，云天一回到家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每年的这一天他都要和他的月儿单独呆着，向月儿倾诉心中的悔恨和歉意。在云天的意识中，月儿是因他而死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永远吞噬着他的心，令他的心一刻都不能得到安宁。对月儿的感情是爱还是歉疚，他已经分不清了……

第九章

一夜未眠，天蒙蒙亮时云天才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睡去，等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云天感觉头还是有些昏沉沉的。哎……昨晚醉得太厉害了。

一封没有封口的信静静地躺在桌上，是雨的字迹啊，云天的心咯噔一下往下沉。

云天：

孤夜又很深，心情总是那么冷，我就像街角沉默的孤灯。在一起是一种缘份，我们曾经爱的都很深。最亲爱的人，忍心我的脸上有泪痕？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感谢上帝，让我长了一张酷似月儿的脸，让你可以在茫茫人海中注意到我；我不知道是否应该诅咒上帝，给了我一张酷似月儿的脸，让我永远生活在她的阴影底下走不出来。我以为我可以用我全部的关爱与柔情打动你冰封已久的心灵，却原来月儿的影子永远梗阻在我们中间。我以为我可以用我满腔的执着与真情慢慢融进你的生命，却原来月儿的灵魂一直占据你全部的身心，连空隙都没有留给我一点点。我跟一个虚无飘渺却又真真实实存在的影子苦苦争夺了你那么久，在这场一开始就已经知道结局的战争中我输得一败涂地。我累了，真的累了……

云天，我走了。不要来找我了。等到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真的爱上我了，而不仅仅是月儿的替代品。到那时，也许我会回来……

握着信的手微微颤抖着，云天的心里波涛汹涌，雨的信给了他当头一棒：那么多年了，他一直苦苦地信守着一份誓言，一直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一直不能走出月儿的眼睛。也许真的该是对往事做个了断的时候了。为了雨，也为了自己能正常的活着……

月儿，岁月在匆匆中流逝，你已经走了许久了。我成功了，可惜你却无法看到了。而我也决定将这段感情、这种遗憾和这份歉疚永远的埋藏在心底了。这，是一种痛楚与无奈，也是一种理智与清醒……

雨走了，没有留给云天解释的机会。云天动用了一切手段来找寻雨，可是，雨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音信皆无。

几天以后。

“叮铃铃……”办公室的电话铃响起。

“嗨，云天。”是林医生的声音。“怎么样，和嫂子商量好了吗？这件事情要趁早决定啊！”

“什么事情啊？”云天诧异地问。

“不会吧，这么重要的事情嫂子竟然没有告诉你吗？”

听完林医生的话，云天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中。雨，你可以打我、骂我，可以用任何方法惩罚我。可是……你怎么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呢。

推开窗户，无尽的苍穹里无数颗星星在遥望着大地。雨，哪一颗是你明亮的眼睛呢？云天寻觅着，探索着，哀伤着……

雨，这个走进我生命的女孩，这个把自己的一生都交付给我的女孩，你说你是一棵孤苦无依的小草，却是云天手心里永远的宝；你说你是一滴渺小无助的小雨点，却是撒向云天干涸心田的甘露啊。

“听雨的声音。像难过的心情。我的泪飘进冷冷的雨里。雨何时才停。伤何时能痊愈。而我何时才能够不再想你。积雨的感情终究还是分离……下着雨的天气。爱消失的气息。想念你的心情。我淋着雨。我没有更多勇气。坚强去过这个雨季。”音响里传出雨最喜欢的那首光良的《雨》，忧伤的旋律在空气中弥漫……

雨，直到死去，也许我能够把你忘记……

大半年过去了，云天发疯似地几乎找遍了整个城市，然而雨却像是阳光下的一滴小雨点——消失了、蒸发了。

云天无时无刻不活在思念和痛苦之中，失去了雨他觉得已经失去了整个世界，他的脸上不再有笑容，他的心湖不再起涟漪。他又回到了以前那个不会笑的云天了。

城市的边缘，有个小小的人儿默默地关注着云天的一切……

结尾篇

夜已经很深了。云天独自坐在自己那间宽大、豪华，却冷清的办公室里，窗外细雨蒙蒙。自从雨走了以后，云天很少回家。没有雨的家是寂寞的、冰冷的。

听着雨点敲击窗户的声音，云天又陷入了对雨无边的思念中了……

雨，想念不会停止，孤独还在继续，心痛的理由是解脱不了的爱你。于是懂得了黑夜的孤寂，于是迷失在了快乐背后的哭泣。快乐?

快乐是什么？微笑是什么？你曾经告诉我很简单，上提嘴角30度。可你知道吗？没有了你30度就是一个天涯的距离。

秋已凝重，还是无眠。想念，闭上我的双眼，把你的名字再念一遍，我看见曾经温柔的缠绵。如果这世界顶着同一片天，那我们之间怎么不会相连？在梦和现实交界都去不了的地点，就用我全部想念，缝起世界两边，用我的视线遥看你的一切。一屋子的黑暗在嘲笑我仓皇无助的想念，心碎就此停在我的面前。笑容已经找不到痕迹与起点。

“叮铃铃……”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打断了云天的思绪。

“云天吗？”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急促并夹杂着一丝痛楚。

云天甩了甩头，暗暗嘲笑自己：幻觉，又是幻觉。此时此刻你还在做梦吗？

“云天……是你吗？”声音明显提高了。

“雨？你在哪里啊，快告诉我……你怎么了？”云天的心狂跳起来。

“云天……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啊……”雨断断续续的说了一个地址后，电话线断了。

挂上电话，云天驾驶着他的奔驰冲进了茫茫的雨幕中了。

雨……一定要坚强些啊，雨……等我……我来了

城市边缘的一间小屋里。

房门虚掩着，云天推门而入。屋内冷冷清清，只有简单的几件家具。雨躺在那张靠墙的小床上，面容憔悴而苍白，“云天……你来啦……我终于又见到你了。”雨的眼睛因为云天的到来而亮了起来，嘴角牵出了一丝笑容。

“雨，我的雨。你怎么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呢。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云天上前抱住了雨，有一种失而复得后的惊喜与心痛。

“云天……其实这些日子我从未远离，我的心时时刻刻都牵挂着你的一切……”

“雨……既然那么爱我、那么牵挂我，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我呢？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在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让云天在你身边呢？让云天做个称职的丈夫和父亲。你知道你这样做有多危险吗？”

“对不起啊，云天……那么晚了把你找来……我可能快要临产了。我有点害怕……怕自己的任性连累了我们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呀。”

“雨，不要怕，云天马上送你去医院，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云天对雨说，更像是对自己说。

“云天……告诉我……你爱我吗？单纯的爱我……不要把我当成月儿的影子，也不要把我只看成你孩子的母亲……”雨的声音有些颤抖，并且越来越低了，明亮的眼睛开始黯淡下去……

她晕过去了，所以云天那么肯定的回答她已经听不见了。

云天把她抱了起来，她的身体在他的手上，突然丧失了分量。就像一朵被抽干了水分和活力的花，突然之间枯萎颓败。

奔驰驶进了医院的大门。

林医生已经做好一切准备等候在那里了。

“阿林，一切……拜托了。”云天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云天，我会尽最大努力的。”林医生在云天的肩头拍了拍，一切似乎尽在不言中……

雨立即被安排进手术室，在被推进门的一瞬间，雨张开了眼睛，她用眼光找寻着云天的身影。云天立即上前，俯下身去握住雨的手：“雨，不要怕。云天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的。”

“云天……我……还是你……手心里的……宝吗？”雨的声音断断续续。

“雨……”云天的眼泪顿时决堤。“你是我手心里的宝，永远都是……我会陪你一直到老。”

雨满足的笑了。

手术室的红灯一直亮着。云天搓着双手在门外来回的跺着，手足无措地看着医生们进进出出的忙碌着。

好像足足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一声清脆的啼哭划破了夜的寂静。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灭了。云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了。

林医生缓缓地从手术室里出来。

“云天……你做爸爸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只是……嫂子的心脏实在是……我……已经尽力了。对不起了！”

傻了，呆了，痴了。半晌，云天冲进手术室。

雨平静地躺在那里，就好像一个被施了魔咒的公主。白皙的脸颊上、额头上都是冰冷的汗水，乌黑的头发也是蓬乱的、汗湿的……

云天抚摸着雨的脸，轻轻替她抹去汗珠。

雨，你不要吓我啊！快起来好吗？云天还有好多话要告诉你呢！雨，你累了是不是？好，你睡一小会吧，我不吵你。等你睡醒了，我们带着宝宝回家。家里有你才会有温暖，有你才会有笑声……

墓地。

雨长眠在一片苍松翠柏之间。

云天怀抱女儿，长跪墓前。望着墓碑上雨那张纯真的笑脸，耳边依稀响起了雨的轻声慢语：

“石董，我今天创造了一个奇迹，呵呵。”

“云天，从现在开始你要常常笑哦。”

“云天，记得不要经常熬夜，快把这碗皮蛋瘦肉粥喝了。”

“云天……我还是你手心里的宝吗？”

雨，我带着我们的女儿来看你了。小家伙长得和你一模一样，那么漂亮那么可爱，为我寂寞、空虚的心灵带来几多甜蜜几多欢笑啊！雨，让我怎样感谢你，你用生命的代价送给我这样一份弥足珍贵的礼物……

雨，我深爱的妻子，如果有来生，我还要你做我的妻，你还是我手心里的宝，我们要一直相伴到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