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寒假本来有好多事要做,怎奈都市的繁嚣令我心绪不宁。家境日艰,爱妻的身体每况愈下,老父年迈,晔儿的天文数字的学费仍没有着落。我的身体能否支撑到将晔儿供养到毕业,心里一直没有底。是日,迎着暮冬的寒风,漫步于江城内环路十里长堤。江畔没有了往日的喧闹,伴随着经济的萧条,昔日人头躜动的十里长堤冷冷清清地失去了鱼米之乡应有的气氛。冬日即将过去,可人们心里的寒冷却逐也不去。虽然将将年近不惑,但心路之坎坷远超于同龄人。这使得我在投身于所热爱的教育事业之余,不免有些惆怅。从事一辈子教育,自己的子女却可能因贫穷被剥夺受高等教育的权力。这并不是杞人忧天,以我自己的微薄的工薪,能否维持全家未来的生活尚是问题,上哪去筹措十余万元的上大学钱。这还是按今天的标准算,到女儿上大学时,须多少学费还无从预料。
诸多的烦恼使热爱山水的我已无心欣赏北国风光,心境亦如同身境。所行松花江一侧江畔旧日的痕迹已荡然无存。但从进入视野的江对岸的景色尚可判断出我儿时郊外渡口的位置。六七十年代的吉林市乃一塞北小城。从东大滩我家老宅东行二三里路既进入城郊东红社地域内。当时这个区域内江畔有一渡口,我等儿时常去玩耍戏水。渡船最早是一木制小舟,后来换成铁皮船。小船用一钢丝绳通过一滑轮挂在一条横架在江南北的钢缆上,借助于江水的冲击力来摆渡。过江,渡口的南岸是一片较开阔的地域。丰满水电大坝的建立,松花江水量逐年减少。由于枯水期较长,人们在南岸退水后的江底种上了些树,这江南岸渡口东侧的小树林给了我童年无数乐趣。小树林再往东行至圣母洞一带有一从水边至山脚的条形地域。据老人们讲那里有个有趣的名字叫“王八炕”,因为早些年每年一定季节都有许多的江龟聚集在此,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一夜之间龟跑得一个不剩,而且再也没回来。曾有铜帮铁底之美誉的松花江,如今水中的活物大概只有水鸭子了。
儿时家里的生活是非常拮据,但对我寄予深厚期望的父亲仍每年挤出时间来带我去郊遊。这去处大多是江东渡口一带。那时,除了大自然带给我的乐趣,就是平时难得的野餐了。其实那传统的野餐不过是鸡蛋炒饭与几个煮熟了鸡蛋外加一小包精盐。可在我的童年这也是极为罕见的。从教后,我曾领弟子故地重遊,孩子们见我用鸡蛋蘸盐面,纷纷把自己的佳肴送过来。我给孩子们讲了我童年那份雅趣,结果带去的鸡蛋只吃了一口,都被孩子们抢光了。孩子们的结论是没什么特别的。可我吃的一口,尤其是故地咽下的一口,充满了无限的乐趣。孩子们没有那份经历,是不会有我这份感受的。
师范行将毕业的那一年,妈妈病倒了。全家的重担一下子压到了我的肩上。除了要照顾父亲和妹妹,还要每日经过这个渡口去位于圣母洞附近的干部疗养院给妈妈送饭,护理妈妈。往来这个渡口有半年多。当时摆渡的是夫妻两个带着一儿一女。两个小娃娃很可爱,每当看到他们光着屁股在水中嬉戏,都让我想起童年时此地的父子俩。没想到多年后这两个孩子成了自己的学生。那时才知道这两个孩子男孩子叫周维亮、女孩子叫周旭,女孩是夫妻俩从亲属家领养的。
在江东干部疗养院护理妈妈的日子里,最难承受的还不是身体的劳累,而是精神上的压力。因为上师范前我干临时工的全部积蓄和家里的积蓄都用在给妈妈看病上了。学业眼见得无有着落,前途未卜。一个秋日的傍晚,凄沥的秋雨扫尽了行人。来到渡口,摆渡的也不见了踪影。早秋浓重的墨绿色尽收眼底,更给彷徨的我增添了几分愁绪。是夜,写下了《野渡无人舟自横》的随笔。
早年的土江堤已被水泥的环江路所取代。参照对岸尚能隐约找到当年架钢缆基置。我伫目眺望着江对岸的那片故地。不由得想起了妈妈。岁月不饶人啊!妈妈故去快三年了。野渡的踪迹掩埋在城市建设的大潮中了。可妈妈对我的养育之恩是永远不能从心里抹掉的。我要用对父亲的孝敬来弥补未能在母亲膝前尽孝的遗憾。尽人子之责。
吉林市第十三中学历史教研室
王正平
于江湾路寒舍
本文已被编辑[梦天使]于2006-2-13 9:03:48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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