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童年记忆里的邻居秋风之舞

发表于-2006年02月10日 凌晨2:08评论-2条

在我的记忆里,很小的时候的一个邻人给我很深的印象,他邋遢,懒散,记得大人们说起他都用好吃懒做来形容,这是大人们闲谈中对他的评价。他姓张,我叫他张大爷,现在想来,那时他也就三十多岁吧。

在我这个七八岁孩子的眼里感觉他挺高的个子,可他的妻子却非常的矮小瘦弱,不过嗓门却很大,说起话来喳喳的,吵得人头疼,不知道别人什么感觉,至少我是这样的感觉。

他们家过日子的特点就是开资三天乐,过后一月哭。

张大爷整天喝大酒,邀朋友上他家喝,他也去人家喝,弄得好几家的媳妇怨声载道。他妻子有一回跟我妈妈说起他吃肉的事,在我幼小的心里也觉得要笑破肚皮。

我们这里是东北的原始森林,冬天极度寒冷。冻的冰跟钢铁一样的坚硬,一洋镐下

去也就一道白印。

春天几乎家家都抓猪。有抓一头的,有抓几头的,夏天捋野菜,秋天冬天喂土豆,大头菜,卜馏克(俄语音译)什么的。到了冬天大冷的时候,就开始家家都磨刀霍霍的杀猪。一是太冷,猪有冻死的危险,二是这时也把贮存的饲料喂完了,三是肉能冻住了。我们这里大自然天然的冰箱,寒冷的结冰期有近五个月。

这时的小镇热闹得很。猪人人能养,可杀猪不是人人能杀。这时节会杀猪的成了香饽饽,今儿李家请去杀,明儿张家请去杀。

小镇的风俗,杀猪是要大排筵席的。请来左邻右舍,大家先帮忙后吃席。这就是现如今有名的杀猪菜。

这样的筵席,首先血肠那是绝对不能没有的。一口大锅开水翻滚,主妇们手里拿根做活的针,觉得差不多了往血肠上一扎,出血,不行,再煮一会儿,再扎,行了,出锅。五花三层的大猪肉片子往翻滚的锅里一扔,一捆粉条也下进去,酸菜切丝,攥了几大团子,也一股脑扔锅里,大葱一棵,盐一大把,干辣椒,花椒大料的随手也扔进去,这是主菜。猪蹄下水这一顿是都要吃全的,惟独不动猪头,那是要留到二月二的。

末了,杀猪的拎一刀肉,抹着油嘴,打着酒嗝,晃晃悠悠的走了。左邻右舍也都要送上一条子肉。

这一天其实是孩子们的节日。他们大呼小叫兴奋得不行。一会儿跑到屋里,一会儿又跑出来,这一天妈妈们是绝不会骂他们的。有的孩子对喂养的猪有感情的,又哭又嚎地不让杀,待女人们拉着,男人们杀完后,那孩子也就止了哭,随着邻里的孩子们玩闹去了,也很香的吃着肉。

过后,猪肉被解成小块,冻好,放在仓房里,这是一家一冬天的肉食来源,也是过春节时丰盛的年饭的来源。谁家要是不等过年就吃光了肉,是会被笑话成不会过日子的。张大爷就是一个。

他的媳妇管不了他,一气之下把猪肉都堆在一起,一连两天往上浇水,冻成了一座小冰山。他媳妇想:这下好了,看你咋能吃到。

谁想平时是活不干,油瓶倒了都不扶的张大爷,为了吃,可不懒。你不冻上了吗?我能刨!一镐下去一个白点,那也碶而不舍。终于不到两天就刨开了冰。

呵呵!到底是不过日子!

还有一个邻人住在我家前面把头。人送外号“喂大狗”,实姓魏。一个游手好闲,臭无赖型的人。那年月大锅饭,他虽是工人,可从不干活也不上班,却工资照开。头脑转得快,可都用在坑蒙拐骗,讹人上了。据说他媳妇是他的表妹,就是他从农村老家给骗来的,说给找工作领出来,就给强*了。那时的女人没什么主见,只得认命跟了他。他比那个女人大好多,且长得又老又丑。据说那个女人很漂亮,可我们没见过。因为他从来不让她出屋,他出去就把门锁上,也不让她跟邻里说话,怕她跑了。

这个喂大狗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护犊子。小孩子之间吵个架,他从不问青红皂白,出来就把别人家孩子打一顿。

邻人们虽气愤,也没人敢惹他这个臭无赖。

一天张大爷家孩子与他家孩子打架了,喂大狗又如法炮制,打了人家孩子一顿。

这下张大爷火了。他虽游手好闲但对邻里却没什么坏做法,且也是一个咽不下窝囊气的主。找上门去,破口大骂。喂大狗也绝不相让。

两个人一个院子里头骂,一个院子外头骂。骂来骂去,气不过,要砸门冲进去,喂大狗见状冲出来了,两人在大街上扭作一团。

到底张大爷年轻,把喂大狗打翻在地。那时是盛夏,喂大狗上身只穿一件背心,已被撕扯得破烂,露出大白肚皮,张大爷一边骂:别人怕你,我不怕你,你不就是喂大狗吗?呸!然后一脚踹在喂大狗的肚皮上。这时邻居们才假装的劝着,拉走了张大爷。

我在旁边看着热闹好开心。我没想到喂大狗那么丑陋粗黑的脸却有那么白的肚皮,这就使得那一脚那么清晰的印在他的肚皮上面了,连鞋底的花纹都一清二楚的,且随着他大喘粗气而上下翻动,我不觉得“扑嗤”笑出了声,他躺在地上恶狠狠的瞪着我,我立刻撒腿跑回了家。

那是我最解气的一回,也是邻居大人们最解气的一回。

可惜,张大爷四十多岁上就得肺癌去世了。

他去世后,喂大狗还活了多年,在我们那里方圆多少里的“臭名昭著”,满世界的告状讹人。直到去年,听说得了舌癌死了。

人们都说这是报应,他就该得这病。呵呵!

张大爷生了四个丫头,才得一子。从小惯得不得了。大人无聊,孩子一说渴,给他水时就说是尿,结果,孩子动不动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喊:我要喝尿,我要喝尿。

人们哈哈大笑。

一直到好几岁,孩子才懂了,改了过来。

这男孩曾经在刚会走路时遭遇过一次不幸。

有一天,他站在他父亲的两膝间,仰着头,看坐在椅子上的父亲吸烟。他父亲可能是吸得太投入了,仰着脸,眯着眼,深深地吸,慢慢的吐。

突然“哇”的一声嚎叫,他吓得一哆嗦,低头看到儿子的小手抓着眼睛没命的哭,掰开孩子的手,孩子的眼睫毛上还沾着烟灰,他这才意识到手里夹着的烟戳到孩子的眼睛里去了。

大惊失色的他拼命地抱着孩子颠来颠去的哄,大喊孩子他娘。

孩子他娘赶过来,身后跟一帮丫头片子,一家人手忙脚乱的哄着,许久,孩子才不哭。

几天后我去他家,还看见姐几个轮流给弟弟吹眼睛,只有这样孩子才不哭闹。

后来他大了以后,我曾看到过他一次。我暗暗的仔细的观察了他的眼睛,还好,没落下大毛病,就下眼睑的睫毛有一点点缺失。只是那只眼睛总给我一种失神的,朦胧的感觉,可能是我知道他的遭遇的事?

妈的一次挨打与张大爷有关。

那是因为有一段时间爸爸与他连连-得很密切,整天混在一起喝酒打牌。妈不愿意,认为不学好,也确实是不好,几次阻拦。

有一次,妈下班后又找不到父亲,就抱着小妹去了他家,一看,正正在玩牌,妈生气地说:水不挑,绊子不劈,就指这着过日子了?是吧?

说完妈往出走,张大爷就给我爸爸加钢:这女人,还得了?一点不给老爷们面子,欠打!等等,等等。

父亲那时年轻,脾气不好,一激就怒,起身撵上妈妈,妈还没走出他家的院子,被父亲扯住头发一顿暴打。

放学回家的我看到妈一个人坐在炕沿上靠着墙哭,妈的鼻梁请了一大片,并且肿得很高,妈的那件葱绿色的羊绒衫前襟上满是黑乎乎的,我知道,那是血迹,我愣愣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轻轻的摸着妈的手小声问:妈,怎么了?

妈哭着说:你爸打的。就说了经过。

我无声地听着,虽然那时我也就十来岁,可父母间的争吵都会向我讨支持。

其时,那一刻,我的心是疼的,悲伤的。

我心疼妈妈被打,心痛家里吵架,担心他们离婚,还有就是我不知道如何做,这使我难过。

我就木木的站在那,静静地听着,心里面痛着。

这是我童年常有的感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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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梦天使点评:

最后一句童年常有的感觉,个人认为为文章增色不少。

文章评论共[2]个
夕阳残景-评论

想想在家里时邻居都认识,现在到了大城市却连邻居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了。怀念老家的生活啊
  【秋风之舞 回复】:是啊,每天生活在车水马龙中,住在水泥方格子里,成了机器了。所以常回想那个年代。:) [2006-2-10 13:16:57]at:2006年02月10日 中午1:06

古文-评论

我原来认为童年都是美好的 可现在才知道 童年的故事不一定都是美好的啊 情人节就要到了,祝情人节快乐!
  【秋风之舞 回复】:是啊  不过 随着逝去的岁月  童年的痛苦也会成为珍藏   谢谢你的情人节祝福 今天正好就是情人节  也祝你快乐   [2006-2-14 10:20:45]
  【古文 回复】:握手 [2006-2-14 11:38:43]at:2006年02月11日 晚上7:46